等皇上帶著人走遠後,樓星在原地跪了很久,直到一名小太監過來提醒,“世子爺,您該離開了。”


    他這才揉著酸麻的腿腳站起,還不忘從懷裏掏出一個鼓鼓的荷包,“勞煩公公帶路了。”


    “世子爺,您客氣,這邊請,”小太監收起荷包,雖然麵色不顯,但語氣愈發恭敬。


    樓星拿著聖旨,麻木地跟著小太監離開。


    進入苗疆一族前的記憶已經模糊,大人對他解釋時隻是說,有一年的元宵佳節,他和府裏幾個兄弟偷偷溜出門去看花燈,意外碰到上了拍花子,直接被綁走。至於中間發生了什麽,無人得知,隻是八王爺府的燭光亮了一夜又一夜。


    命運真是弄人!


    他是皇子,但因為麵部有胎記,皇家玉碟上的爹變成了八王爺。他本可以在八王爺府安安靜靜長大,富貴閑散一生,結果又遇到了拍花子。他被尋迴後沒兩年,府裏來了一名道士,他在迷茫困惑間,又被推給了苗疆的族長。


    坎坷的命運中,上天也曾眷顧過他。


    既然六歲前的記憶都是痛苦,那記不起來何嚐不是一種幸事。


    再說,苗疆的生活是清貧了點,但周圍的大家都很友善。這裏沒什麽勾心鬥角,更沒什麽權謀詭計。更重要的是,他遇到了肖柔柔。


    那時的他是快樂的,隻可惜,這一切都在收到皇上的秘密來信後戛然而止。


    信紙上的字跡逐漸與聖旨上的重合,而他的思緒也從過去迴到現在。


    樓星煩躁地卷起聖旨,眸光微暗,掩去了眼底的自嘲和諷刺。


    這就是他營營汲汲,將所得到的苗疆秘聞盡數透露給皇上的所得。名門貴女?天賜情緣?到底是把她賜給他,還是把他賜給她?


    別以為他在外長大,就什麽都不知道!


    哼,真是諷刺!


    “世子爺,宮門就要下鑰了,”小太監的步伐很快,說話時也沒有絲毫停頓。


    “既然要下鑰了,公公何故帶我往宮裏深處來。”


    說話間,他的手放到腰間,摸向放在那裏的保命蠱蟲。


    他剛剛在看聖旨上的內容,一時不察,竟跟著他來了這裏。


    “世子爺,您不用擔心,奴才一定會在下鑰前送您出去。”他在一處荒廢的殿門前站定,伸出手示意他,“請,主子已經在裏麵等您了。”


    小太監低著頭,姿態恭敬。


    樓星上下打量他一番,這才撩起衣袍,踏過這高高的門檻。


    ***


    第二日清晨。


    白屹醒來的時候,雙眼緊閉的肖柔柔背對著他,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最近天氣轉冷,房間也存不住熱氣。


    她畏寒,他清楚。


    “你這一關,我是不容易過去了。”


    說話間,白屹伸出雙臂,將她攬入懷中。他的動作很輕很柔,但還是驚動了肖柔柔,她微微動了一下,白屹的心跳差點都停止跳動。


    他緊張地屏住唿吸,而她循著熱源,將自己扔到他的懷裏。


    等她抱住他的腰身後,他終於鬆了一口氣,卻說不出是喜是悲。


    他低頭垂眸,溫柔撫上她的臉,嗓音低啞,溫柔地像是要浸到她的骨子裏,“一想到時間苦短,我就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與你廝守在一處。”


    “……”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不安,肖柔柔摟著他的動作收緊,整張臉都埋入他的胸膛,清淺的唿吸吹起一片赤色。


    酥酥麻麻的感覺喚醒了昨日的記憶。


    他舍不得推開她,隻能忍受著她如同羽毛般的唿吸。


    ***


    肖柔柔累極了,再加上醉酒,這都快午時了,仍舊賴在床上不肯起,而白屹呢,也縱著不去喊她。


    那邊,久久等不到他們的古蓮燦幾次派人喚他們迴家。


    白屹意識到母親有要事相商,隻得給她穿好衣服,抱著她下了樓。幸而,尹雪給他們準備了馬車,倒是減了不少麻煩。


    按照他們的計劃,白屹還得繼續裝癡傻,不過,會趕馬車這事兒並不惹人懷疑。


    話是這樣說,但攔不住有人故意找麻煩。


    “快來瞧啊,傻子也會趕馬車,哈哈哈。”


    肖柔柔在馬車醒過來時,這句話清晰地傳入耳中。


    幾乎是一瞬間,一股火氣從心裏騰起,她一把撩起車簾走了出去。她站在高處俯視眾人,渾身散發著淩人的氣勢。


    馬車下站著一群人,為首的是個穿著華貴的公子,說是公子,用紈絝形容更合適。


    他眼下掛著巨大的黑眼圈,麵色蒼白無華,不過二十多歲,卻看著疲憊不已,活像是行將就木的老者。


    她還當是誰呢,原來是王家二郎。


    肖柔柔眼珠一轉,心裏頓時有了主意。


    她轉頭看向白屹,語氣帶著焦急,“夫君,你快過來。這人前幾日才因為強搶民女被長公主訓斥,今天故意找你麻煩,說不準是換了目標,想把你搶迴府中!”


    白屹心裏覺得好笑,麵上卻裝得懵懂,聽話地遠離了那群人。


    “哈哈哈。”


    看到這一幕的周圍人群哄然大笑。


    “我不好男風!”王家二郎臉色漲紅,反應過來後,又對著周邊人解釋,“我也沒有強搶民女,那女人的繼父欠我錢,把她抵押給我而已。”


    那日的事兒知道的人不多,但他被路過的長公主訓斥後,父親還是將他關了禁閉。


    他昨日被放出來後,以為那茬已經過去了,沒想到這女人居然當眾揭露這件事。


    這是鬧市區,百姓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麽議論,他自己不在乎,但父親可不一樣。


    “欠你錢?我怎麽聽說,是你故意引著那女子的繼父去賭?”


    她怎麽知道這事?


    “你別誣陷我!”王家二郎漲紅的臉變得蒼白,“我父親是戶部尚書,我要什麽女人沒有,至於這樣設計嗎?”


    “搜集證據、肅清冤案是順天府的職責,和我沒什麽關係。我隻提醒你,長公主是告訴你,女人不是可以被隨意處置的貨物,但你也不能因此把目光放在我夫君身上!”


    不是,她話題轉來轉去,到底是為了什麽?


    王家二郎被她的亂拳打得頭腦發脹、思緒混亂,全然忘記了自己挑釁白屹的初衷,更忘記了要去反駁。


    莫說他如何反應,就連樓星收到消息後,也不明白她意欲何為。


    不像是嘲笑,也說不上保護,好像隻是想把清水攪渾。


    說真的,入京以後,他越來越看不懂肖柔柔的舉動。


    在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時,得知這件事的古蓮燦心裏卻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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