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樂山覺得自己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夢裏,有許多人在他的耳邊吵鬧,圍著他,口中說著什麽“美味的人類”,什麽“心髒很好吃”,什麽“大腿給我一根”。


    他迷迷糊糊,好像身處一個燒烤架上,張目望去,圍著他的正是一群人。


    一些人的麵目像殷朔,一些人長著妖魔的頭顱。


    然而其中最令他膽顫心驚的,卻是其中向他靠近的人。


    這些人都長著一副年輕的麵容,看著極為熟悉,卻總不知道在哪裏看見過。


    “你醒了?”其中一個少年對他笑道。


    任樂山剛想迴答,突然,麵前的少年七竅便流出了血來。


    另一個少年從這個少年身後探出了腦袋,滿臉血汙,口中還叼著半顆心髒。


    嘎吱~


    心髒被啃了半個。


    這個瞬間,所有人都朝著他伸出了滿是鮮血的手掌。


    任樂山驚駭欲絕,猛地彈起了身子,高聲喊道:“別吃我!”


    咚!


    任樂山從夢中驚醒,一頭便撞在了床榻邊緣。


    一張張麵目好奇地圍了過來。


    “任大人終於醒了?”


    “這是做什麽噩夢了,居然驚駭至此……”


    “興許是夢到殷朔了。”


    “……”


    一時之間,七嘴八舌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亂糟糟的,正像極了夢中的景象。


    任樂山愣愣的,還暫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以至於滿臉呆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淡淡響起。


    “你醒了?”


    任樂山渾身一顫,僵硬扭頭看去,便看到了人群背後,負手而立的少年迴過了身子,麵容似笑非笑。


    “啊!”


    見到和夢中如此相似的一幕,任樂山怪叫一聲,一頭又撞在了床榻之上。


    床榻即便是以千年妖木製成,也經不住如此折騰,刹那間便被撞斷了床角——所幸隻是床角,即便斷了也還能睡人。


    屋內眾人紛紛愕然,唐辰更是皺起了眉頭,走上前一巴掌便甩在了任樂山的腦袋上。


    啪~


    “叫個屁的叫,還沒睡醒?認不得將軍大人了?”


    任樂山頓遭重擊,終於漸漸地從半夢半醒的狀態清醒了過來。


    見到眾人的視線齊齊聚焦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識地連忙道:“醒了,醒了……”


    “醒了便別愣著了,快起來,幫忙找找屋內還有沒有什麽殷朔遺留的東西。”


    “什麽東西?”任樂山愣愣道。


    “還記得我先前找你說什麽嗎?”


    唐辰皺眉道:“我們從殷朔的私宅內找到了許多與妖魔暗通的書信,其中不光是殷朔,還涉及了第四偏將賈雲澈,此乃重大發現。”


    “現如今整個私宅,我們找到了一共十五封書信,按照時間排序,還差一封未找到……既然你醒了,那便一起找。”


    “呃……好。”任樂山愣愣道。


    扭頭看去,便又看到了那道年輕的少年背影。


    於是在妖魔監牢內所見的一切,終於毫無阻礙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殘肢遍地,血流漂櫓。


    王守庸似笑非笑地看來,漸漸地與那叼著半顆心髒的血紅麵目重合起來。


    嘔~


    任樂山胃中翻滾,猛地又幹嘔了一聲。


    “你作甚?!”


    唐辰剛想拽任樂山,就被嚇了一大跳,險些一巴掌又摔在任樂山的身上。


    “看起來任主簿身體還是有些不舒服,先前在妖魔監牢內跌倒撞暈,還是有些後遺症,我們便不要打擾他了,留他一人好好休息便是了。”王守庸善解人意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將軍體恤下屬,我等感激不盡。”有人連忙道。


    唐辰隻好不滿地看了一眼任樂山,罵道:“什麽修為的人了,竟然還腳步虛浮,跌落台階,我看你是消遣多了,丟人!”


    任樂山愣愣地抹幹淨了嘴角。


    我是摔倒撞暈的嗎?


    抬眼,便看到了王守庸含著笑意的眼神。


    於是任樂山剛想說出的話便咽進了肚子裏。


    嗯,我是。


    “……”


    不理會任樂山這個小插曲,眾人又將注意力收迴到了他們先前所專注的地方。


    有人將手中的陳舊書信一字排列開來,按照時間順序擺放,輕聲道:“先前殷狗說自己與妖王之子交好,我本還不屑一顧,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這一十五封書信,加上缺失的第七封,跨度竟然達到了三年,如此可見,殷狗覬覦西北已久。”


    “不僅如此,還妄圖發展第四偏將薛寒天為同謀,就是不知,最終策反了沒有。”


    有人聽到這裏,皺眉道:“應當是沒有的,不然薛偏將出去尋樊將軍,為何沒有與殷朔一同迴來?”


    有人則反駁道:“也不好說,你們可記得曾經有段時間,殷朔曾與薛偏將十分要好?”


    “那你說如今薛偏將身在何處?”


    眾人紛紛爭論了起來。


    聽到這裏,任樂山終於知道了大家在討論什麽東西。


    原來殷朔在三年前便已經勾結妖魔,暗通曲款,整整三年的時間,便通了十六封書信,還想要發展薛寒天為同謀,共主西北。


    在這些書信之內,記錄了大小關鍵證據,正暗合此前一樁樁妖魔禍亂的事件——尤其是其中幾封書信所記載的事件,正是當初樊將軍失蹤前孤身一人去查探的案件。


    如此看來,樊將軍的失蹤,或許背後是與殷朔暗中聯係的妖魔操盤。


    隻是這其中,最關鍵的第七封書信,偏偏遺失不知到了何處。


    若是找到了這第七封,興許樊將軍去了何處,便從此有了線索。


    理清了思緒,任樂山聽著聽著,卻忽然想到了什麽,他便是一愣。


    “你們整個私宅都翻過了?”任樂山咽了口口水,問道。


    唐辰本就看不慣任樂山慣來拍馬屁的作風,如今看到他虛弱的一張胖臉更是來氣,不耐煩道:“廢話,不然從哪裏翻出來的這十五封書信?”


    “那,我這床榻也看過了?”任樂山小心翼翼地問道。


    唐辰一愣,皺眉道:“什麽意思?”


    任樂山卻不答話,咽了口口水,翻身便下了床,伸手在床底摸索了好半天。


    接著,床榻內似乎觸動到了什麽機關,發出了一聲輕響。


    眾人皆是一愣,瞪大了眼睛。


    “這……”


    隻見任樂山從床底抽出了一個小暗格,打開來,一封完好無損的書信躺在其中。


    唐辰唿吸頓止,眼神一凜,連忙上前抓住了這封書信,沉聲道:“第七封書信……你,你怎會知道在此處?!”


    任樂山很想迴答他,但事實卻令他說不出口。


    他怎麽知道?


    他娘的,就是他親眼看見殷朔藏的!


    從前他沒得選,現在他想做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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