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來新海湖幹部管理學校的第一個星期日,就被高紅旗叫上去新海湖上瘋狂的玩了一天。


    他們用的船都是高紅旗從附近生產隊租借來的。


    楊軍不識水性,是個旱鴨子,剛一上船就吐得一塌糊塗。


    楊軍畢竟是楊軍,憑著他強健的體魄和靈性,不出一個小時就克服了暈船給他帶來的不適。


    站在船頭望著碧波蕩漾的新海湖,他想起了遠在千裏的梅怡。


    明天是楊軍來新海湖幹部管理學校的第二個星期日。


    下午在籃球場玩球的時候,高紅旗又來約楊軍,明天是星期日,他們還要去新海湖玩,徐建國還約了幾個女同學,中午就不迴來吃飯了,在新海湖畔吃烤魚。


    楊軍笑了笑,沒有答應高紅旗。


    他這個星期日已有了安排,他明天準備去明山縣城看望一個人。三團政委祝小軍的恩師蘇萍。


    一位曾經在m國大學留過學的老布爾什維克戰士!


    星期日的陽光總是更明媚一些,還不到六點,陽光就灑滿了幹部學校的大院。


    和楊軍同住一個宿舍的許建國、金朝中、梁彩雲還在床上熟睡。


    楊軍一個人起來簡單的洗了一下臉,背上小挎包朝幹部學校的班車停靠點走去。


    剛走出西大門,就看到客車正停靠在木質候車室的前麵等人,車還沒熄火,看起來馬上就要走,楊軍三步並著兩步趕了過去。


    上車後剛把門關上,班車就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啟動了。


    楊軍向車廂的四周看了看,發現車上幾乎沒有空座位。


    每個星期日開往明山縣的班車都是這樣的,二十四個人的座位幾乎都要坐滿。


    車上基本上都是幹部管理學校的教師和學生。


    楊軍看見後麵好像還有一個空座位,便擠了過去。


    座位的另一頭是位漂亮有氣質的女知青。


    楊軍仔細一看,原來是他們的化學老師邵慧瀾。


    楊軍來幹部學校有半個多月了,邵慧瀾隻給他們班上過一堂化學課。


    楊軍也不知道為什麽四十五分鍾的一堂課,邵慧瀾對別的同學都和顏悅色,溫婉知性。


    唯獨對他冷若冰霜,橫加指責。


    更不可理喻的是讓別的同學把三十六個化學基本元素記住就行,卻讓他把103個化學元素全部記住,還包括從來不用的稀有元素。


    楊軍感到莫名其妙委屈,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這位美麗的化學女教師給得罪了,以至於他對自己這麽苛刻。


    剛開學的那幾天,楊軍滿腦子都是


    “氫,氦,鋰,鈹,硼,碳,氮,氧,氟,氖,鈉,鎂,鋁,矽,磷,硫氯,氬,鉀,鈣。


    連夢話說的都是化學元素!


    許建國和楊軍開玩笑說:


    “楊軍,哪兒出了差錯?剛來幹部學校就把咱們的美女老師給得罪了”。


    楊軍苦笑的搖了搖頭,今天一上車就碰上了邵慧瀾。而且還要坐到一個座位上。


    沒有辦法,這也許就是天意。楊軍站在那兒還是很有禮貌的向邵慧瀾問道:


    “邵老師,我可以坐到這兒嗎”?


    邵慧瀾抬頭看了一眼楊軍,冷冷的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隨便”!


    楊軍不滿的看了一眼邵慧瀾,不聲不響的坐到了她的旁邊,


    永豐牌柴油公共汽車馬力大,噪音也大,轟轟的聲響,搖得楊軍直想睡覺。


    楊軍怕萬一睡著,露出了不雅,讓旁邊的邵慧瀾再埋汰一頓!


    便揉了揉發困的眼睛,從包裏取出一本徐誌摩的詩集看了起來。


    楊軍讀高中時就對徐誌摩的詩特別的崇拜。


    徐誌摩的詩,字句清晰,韻律和諧,比喻新奇,想象豐富,意境優美,神思飄逸,並追求藝術形式的層次,具有鮮明的藝術個性。


    徐誌摩非常有影響的詩,楊軍都能背下來,尤其是徐誌摩的《再別康橋》,楊軍怎麽讀都讀不厭。


    楊軍捧著徐誌摩的詩集,輕輕的讀了起來: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裏,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彩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楊軍讀的聲音很低,低得也隻有自己能聽見。


    旁邊的邵慧瀾也聽見了,聽的很入迷。最後的幾句他竟把頭靠了過去和楊軍共同讀了起來,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讀完後,邵慧瀾滿臉緋紅的看了一眼楊軍,把頭扭到一邊,不再言聲了。


    看著邵慧瀾窘得臉羞紅,楊軍這下可逮住反擊的機會了。


    扭過頭來兩眼緊緊盯著邵慧瀾說:


    “邵老師,你也太隨便了,別人隨便吟一首徐誌摩的詩詞,你就隨隨便便和別人吟上了”。


    邵慧瀾知道自己剛才的一句“隨便”得罪了楊軍,以至於楊軍拿出這麽多的“隨便”來埋汰自己。


    她也很喜歡徐誌摩的這首《再別康橋》。在清華大學讀書時,她經常和同學們傳抄朗誦徐誌摩的詩詞。


    因此剛才竟情不自禁的和楊軍共同朗湧了起來。


    如果楊軍和米婉花沒有任何的關係,邵慧瀾倒真想和楊軍聊聊徐誌摩的詩詞。


    想到楊軍一下車就和米婉花親親熱熱的交談,邵慧瀾心裏還是有點堵。


    她不客氣地從楊軍手裏把徐誌摩的詩集搶了過來,裝著一副嚴肅的樣子說道:


    “楊軍同學,徐誌摩的自由詩是在宣揚資產階級的情調,你是幹部學校的學生,可不能被資產階級的自由思想給蒙蔽了,我給你留的作業,背記化學元素你都記住了嗎?下個星期的化學課我可要在課堂上提問你”。


    楊軍也沒再看邵慧瀾,直視著前方冷冷地迴敬了一句:


    “隨便”


    又是一個“隨便”把緊繃著臉的邵慧瀾徹底給逗笑了。


    她輕柔地說了一句:


    “楊軍你真貧,對了,楊軍同學到明山縣幹什麽去?你家米老師是不是也去了明山縣!我昨天見她行色匆匆的坐這趟班車去了明山縣城,她是不是在縣城等你,你們兩人是不是約好了”!


    楊軍聽了邵慧瀾的話,感到莫名其妙,一頭霧水!側過臉來看著邵慧瀾認真的樣子,知道邵慧瀾是誤會他了,便說道:


    “邵老師你說什麽米老師,什麽去明山縣等我,你真把我給搞糊塗了。再說了,我也不認識什麽米老師”!


    邵慧瀾白了楊軍一眼說:


    “你騙誰呢?你剛來學校報到的那天,是不是米婉花接的你!她打扮的花枝招展,還剪了發,佩戴了一副眼鏡,又描眉。又畫眼,她那麽賣力的打扮,你們倆又那麽熱情的交談,你們倆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聽了邵慧瀾的話,楊軍才想起了來幹部學校報到的第一天,確實有一位打扮很妖豔,自稱米老師的中年女人幫他拿行李,後來在幹部學校就再也沒見過這位米老師,原來就為這件事,邵慧瀾對他一直耿耿於懷!


    想到這兒,楊軍坦然了許多,他扭過頭來笑著對邵慧瀾說:


    “你是說教我們俄m文的米老師啊,之前我也不認識她,他見我最後一個下車,就幫我遞接了一下行李!後來聽同學說米老師是咱們幹部管理學校秦國風副校長的愛人。後來我就沒有再見過她”。


    邵慧瀾不信任的看了一眼楊軍說:


    “楊軍同學是不是想去你的米老師家?我可以領你去”。


    楊軍憨直的笑了笑說:


    “算了吧,我和米老師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人。再說了,那個米老師表麵上熱情隨和,但是又給人一種輕浮的感覺。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


    邵慧瀾看著楊軍憨直的樣子,知道楊軍沒有撒謊,放下了對楊軍的成見。笑了笑說:


    “那你今天準備去縣城幹什麽”?


    汽車好像是拐了個急轉彎,一下子把邵慧瀾給甩了過來,整個人都趴在了楊軍的身上。


    頭重重撞在楊軍的胸上,楊軍把邵慧瀾扶了起來。


    邵慧瀾坐正身子後,滿臉通紅,輕柔的向楊軍說了一聲:


    “謝謝”。


    汽車開上一段平坦的路後,噪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邵慧瀾側過身來問楊軍:


    “你去縣城幹什麽去啊”?


    楊軍剛才撫邵慧瀾時,無意中碰到了邵慧瀾綿軟的胸,他的臉也紅了。不敢直視邵慧瀾,他把頭扭向了窗外說:


    “我去縣城看一個人”


    邵慧瀾見楊軍把扭向了窗外,從後麵看,耳朵都是紅的。她想:


    看來是自己誤會了,楊軍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輕浮。車上坐的都是幹部學校的教師和學生,讓他們看見一個青年女教師和一個青年男學生紅著臉坐在一張椅子上。明天校園裏還不知傳出什麽風涼話呢!


    邵慧瀾摸了一下自己發燙的臉頰,靜了一下,然後故意大聲的說:


    “楊軍同學,你去縣城準備看誰?這麽神秘”!。


    聰明的楊軍當然明白邵蕙瀾的意思,他長出了一口氣,故意大聲的迴應道:


    “邵老師,我們三團政委祝小軍在八一農墾大學幹部培訓班讀書時,他的班主任是位女教師。對他特別好,像母親一樣的關懷照顧他。因此祝政委讓我來明山縣後,一定要替他去看望一下他的恩師”!


    邵慧瀾聽了楊軍的話,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從小學到中學就沒有離開過八一農墾大學。長大以後又在幹部學校任教。我對八一農大的教師都很熟悉。你說說你們三團政委的老師叫什麽名字”?


    楊軍看了一眼身旁這個美麗動人溫婉知性的美女教師,稍稍停頓了一下說:


    “祝政委的老師叫蘇萍,是位優秀的女教師,也是一位資格很老的共產黨員”。


    邵慧瀾聽了楊軍話,驚訝的說道:


    “你是說蘇萍蘇阿姨吧”!


    楊軍聽了邵慧瀾的話,也很驚訝說:


    “你認識蘇阿姨嗎?那你帶我去看她好嗎”?


    “行,我帶你去,我家離蘇阿姨家不遠,都住在八一農大的家屬院裏。小時候我經常去蘇阿姨家玩,蘇阿姨對我可好了,有什麽好吃的都要留給我。她和我爸是同一天由黑龍江省教育廳調到八一農墾大學的。當時我爸任八一農墾大學的副校長兼幹部培訓班一班的班主任,蘇阿姨任八一農墾大學黨委副書記兼二班的班主任。幹部學校和八一農大分家後,我爸任幹部學校的副校長,蘇阿姨則留在了八一農墾大學。上個星期迴家聽我媽說,蘇阿姨好像要退休了。她是從八一農墾大學副書記的位置上退下來的。蘇阿姨和我爸媽關係很好。當時在八一農大時,她和我媽一直與姐妹相稱。蘇阿姨的愛人在土地革命戰爭就犧牲了。蘇阿姨沒有孩子!”


    說到這兒,邵慧瀾抬頭看了一眼楊軍,又扭頭看了看鄰座上的教師沒有注意他倆,便又低聲的對楊軍說:


    “要不我和蘇阿姨說,你給蘇阿姨當幹兒子吧”!


    將軍搖了搖頭笑著說:


    “那怎麽行呢?我和蘇阿姨都沒見過麵,彼此也不了解,你就讓我給蘇阿姨當幹兒子!對了,蘇阿姨後來一直沒成家嗎”?


    邵慧瀾沉思了一下說:


    “蘇阿姨後來沒有再成家,剛解放時,蘇阿姨把她姐姐從四川老家接到了東北,從那以後,蘇阿姨就一直和她姐姐相依為命。蘇阿姨是個有文化,有素質,和藹可親的長輩。蘇阿姨的資曆很老,1927年就參加了革命,在上海從事地下工作。1928年在革命低潮的時候加入中國共產黨。 1929年經黨組織派遣赴m國留學,由於種種原因滯留在m國,未能迴國參加革命工作。 1952年。經中共中央和m國協商,他們這批滯留在m國的中國共產黨員才得以迴到了祖國。參加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建設。蘇阿姨雖然參加革命工作早,可是她中途中斷過一段時間工作,因此她的職務一直提不上去。到現在退休,也隻是副廳級的幹部。但她的資格很老。在解放初期的東北,她是唯一和東北局主席高杭叫過板的人”。


    汽車快到明山縣城的時候,楊軍和邵慧瀾已經聊得火熱了。


    通過聊天,邵慧瀾知道身邊這個高大帥氣的楊軍比自己小一歲。是今年三月份來的北大荒。


    老師比學生大幾個月也正常。


    邵慧瀾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去明山縣城,僅僅兩個多小時,她就改變了對楊軍的看法!


    楊軍的善良,楊軍的才華,楊軍英俊,讓她這個漂亮的女教師有點喜歡上了自己的學生。


    汽車到達明山縣城的長途汽車站時,已經是上午十二點了。


    明山縣城是個邊境小城,這幾年的人口,一下子多了起來。全國各地支援北大荒建設的軍人、複轉軍人,占了縣城人口的一大半。街上有一半的人穿著綠軍裝,把這個邊境小城裝扮成了綠色的海洋。走在大街上,就好像走進一座兵營。


    明山縣的長途汽車站。就在縣城的正中央。


    楊軍一下車,眼睛就不夠用了。來北大荒快一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熱鬧的景象。


    邵慧瀾見楊軍站在汽車站的大門口,還在癡癡的欣賞著這座邊境小城。


    迴過身來拉了一下楊軍調侃道:


    “楊軍同學,還是大北京來的知青,一個邊境小縣城就把你迷成這個樣子啦!咱們現在去哪裏?正是吃中午飯的時候,我們現在去蘇阿姨家,蘇阿姨肯定要給我們燒飯,多不好意思呢”,要不去我家吧。正好我家離蘇阿姨家不遠,在我家吃了中午飯,咱們下午再去蘇阿姨家”


    “邵老師,那怎麽能行呢?去你們家,伯父伯母以為咱倆是啥關係!我不去,要不這麽著,你迴你家,我在街上隨便吃點,吃過午飯後,咱們還在這兒見麵,再一起去看蘇阿咦,好嗎”?


    邵慧瀾聽了楊軍的話,生氣的說:


    “不行!你第一次來明山縣,我就把你扔在大街上,這要是讓幹部學校的同學們知道了,我以後還怎麽做你的老師呢?不去我家也好,現在還不是時候,反正我現在是不會離開你的。要不咱們現在就去蘇阿姨家,就在蘇阿姨家吃中午飯,我小時候常在蘇阿姨家玩耍,在蘇阿姨家吃飯。你是蘇阿姨的客人,蘇阿姨的好客在我們農墾大院也是出了名的”。


    楊軍沉思了片刻說:


    “也行,我們現在就去蘇阿姨家。下午我還有趕迴幹部學校班車呢”!


    從汽車站出來,兩人去附近的供銷社買了兩袋奶粉,又買了一網兜水果!


    說說笑笑的來到蘇阿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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