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楊軍在27連吃了早飯。和東方曉曉,梅怡坐汽車來到伊春縣城。


    在農7師的大樓,他們找宋啟民的辦公室,發現宋啟民的辦公室依舊上著鎖,便來到一樓保衛處的辦公室。


    保衛處的辦公室倒是很熱鬧,進進出出的基本上都是穿著綠軍裝的知青。


    東方曉曉的意思是先找到保衛處的副處長雷永來,通過雷永來去見紅色瑞金造反兵團司令常紅兵。


    楊軍說:“沒必要,我們直接進去找常紅兵,我不相信,他會把我拒之門外”。


    就在他們三個人該不該找雷永來的時候。


    紅色瑞金造反兵團的羊角辮從保衛處走了出來,羊角辮認出了東方曉曉和梅怡。


    她仰著那張稚嫩臉頰,兇巴巴的對東方曉曉和梅怡說: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還想見右派分子張海波嗎?不可能了。隻要張海波不老實交代問題,他就永遠沒有被探視的權利”。


    楊軍認真的看了一眼羊角辮,發現羊角辮長了一張嫩稚的娃娃臉,穿一身嶄新的綠軍裝,腰裏紮著一條寬寬的軍用武裝帶。看年齡也就是十七八歲,說出來的話卻盛氣淩人。


    一看就是那個年代特定時期的怪物。


    楊軍冷冷的向羊角辯說:


    “去,把你們的兵團司令常紅兵給我叫出來,就說北京知青楊軍要見他”。


    羊角辮上下打量了一下楊軍,咄咄逼人的說:


    “你誰呀?我們紅色瑞金造反兵團的司令,是你想見就能見得到嗎”?


    楊軍不想和這樣一個不正常的女孩子囉嗦,正要往裏麵闖時,常紅兵從裏麵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大聲的嚷嚷:


    “誰他媽的要見我,有預約嗎”?


    當他看到楊軍站在門口時,一下子愣在了那兒,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兄弟,是你嗎?你從哪裏來?


    你是不是也來北大荒當知青了?怎麽也不來告哥一聲”?


    說完,常紅兵扭過頭來對羊角辯說:


    “阮姍姍。這位就是我常和你提的楊軍。就是那個為了救我,赤手空拳把西城區砍刀幫的人打趴下的楊軍,是我的兄弟楊軍”。


    說完,常紅兵恭敬的把楊軍讓進了保衛處。東方曉曉和梅怡也跟了進去。


    常紅兵把楊軍和東方曉曉梅怡讓進屋後,讓羊角辮給他們倒三杯水後,然後親熱地拍著楊軍的肩膀問道:


    “兄弟,你什麽時候來的北大荒?是那個團哪個農場的知青”。


    說完,常紅兵指著東方曉曉說:


    “他不是孫啟民的表侄女,張海波的未婚妻嗎?怎麽你們湊到一起了”?


    楊軍今天有求於常紅兵,便說道:


    “常哥,我是今年三月份兒來的北大荒,來北大荒後,就一直3團27連當知青。今年九月份被保送到新海湖幹部學校讀書。


    說完,楊軍用手指了指梅怡說:


    “她叫梅怡,是我的女朋友。我今天和東方排長,還有我的女朋友來找你,是想讓你幫個忙”。


    常紅軍看了看楊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說:


    “兄弟,27連單掌劈死熊瞎子,戴銬單挑伊蘭五虎的知青是你吧!我聽說27連有這麽個英雄知青,就是沒有和你對上號!沒想到是兄弟!你讓我幫你什麽忙?以前我就和你說過。隻要兄弟開口相求!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楊軍笑了笑說:


    哥,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前幾天你們紅色瑞金造反兵團把我們27連的指導員張海波給關進了農7師的五.七幹校。隻因為他講了幾句真話,你們兵團紅衛兵就對他非法關押和毆打。我聽說他的肋骨都被打斷了。我和指導員的關係很好。我一來北大荒就分在了農建27連。他對我特別照顧,他是我的入黨介紹人,還把我保送到新海湖幹部學校讀書。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現在指導員身陷囹圄。遭受到如此大的劫難,因此我想幫助他”。


    常紅兵覺得楊軍這句話說的無可挑剔。


    “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當年在北京後海那場打鬥中,楊軍和自己也隻是萍水相逢,就冒著生命危險把自己救了下來。自己一直想還這個人情。可是楊軍一直沒有給自己報恩的機會。


    現在楊軍主動上門來求救,求自己幫忙。常紅兵想都沒想,很爽快的答應了說:


    “兄弟,你準備怎麽讓哥幫你呢?你應該知道,張海波這個案子是師革委會主任王實秋親自抓的。我們紅色瑞金造反兵團隻是代為看管。我們沒有隨便放人的權利”。


    常紅兵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楊軍知道他已經盡力了,便說道:


    “常哥,我不會讓你放人,就是你們放了指導員,王實秋還會讓其他組織的紅衛兵再把指導員給抓迴來。這樣指導員會受到更大的迫害。


    我相信我們國家的法律遲早會健全起來。我來找你,是想通過你,我們和指導員見上一麵,另外我想讓你關照一下我的指導員,讓你手下的紅衛兵不要再毆打我們指導員。並且還要找個醫生把指導員的傷療好”。


    常紅兵聽了楊軍的話,麵有難色。臉上的那道疤痕,隨著臉龐的抽動而抽動了一下。


    他想了片刻,還是爽快的答應了說:


    “兄弟,行,誰讓你是我的兄弟呢,你準備什麽時候見張海波,我這就給你安排”。


    梅怡和東方曉曉見常紅兵爽快地答應了楊軍,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緊緊的把手握在了一起,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楊軍。


    楊軍想了想說:


    “就今天,我和梅怡還有東方排長今天中午就趕到五.七幹校”,


    常紅兵沒有再說話,他轉過身來,和阮姍姍耳語了幾句,然後笑著對楊軍說。


    “兄弟,我們紅色瑞金造反兵團宣傳部長阮珊珊同誌陪你去,坐保衛處的吉普車很方便,我就不陪你們去了。你們一路聽阮部長的安排。下午從五.七幹校迴來後,哥請你們在伊春大飯店吃飯,咱哥倆再好好敘敘舊。


    楊軍聽了常紅兵的話,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


    羊角辮阮姍姍上次和東方曉曉在27連吵架後,一直對27點懷有敵意。


    東方曉曉兩次探視張海波,她都從中作梗。


    當她知道楊軍在北京後海救過常紅兵!並且還是農七師的傳奇白袍小將時,對楊軍,張海波,東方曉曉和農27連有了重新的認識!臉色不那麽難看了!


    在送楊軍、東方曉曉去去五.七幹校的路上,露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喋喋不休地向楊軍問這問那。最後要楊軍收她為徒。等楊軍畢業後還迴農7師,她要和楊軍學武藝。


    楊軍為了指導員以後不再受迫害,假意答應了阮珊珊。


    見楊軍答應的如此痛快,阮姍姍像個孩子一樣笑了。


    她保證以後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保護張海波。讓張海波吃好喝好,不再遭受紅衛兵的毒打!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關押張海波的房間換了個大房間,陽光從一扇很大的窗子射了進來,整個房間顯得暖洋洋的。


    張海波躺在靠北牆的一張單人床上。近一個月的折磨,他瘦了一圈,臉色蒼白,眼睛空洞無神。


    前幾天的一次提審,由於他沒有按專案組的意思交代問題,被幾個兇狠的紅衛兵打倒在地,胸腔被紅衛兵的大頭皮鞋狠狠地踏了幾腳。當時他就疼痛難忍,口中還吐了幾口鮮血。他懷疑是自己的肋骨被踢斷了。


    他向專案組提出,要出去療傷,不知是紅衛兵沒有向專案組上報,還是專案組知道後拖著不給辦?他忍著疼痛一直在等待。


    期間,他祈求看守他的紅衛兵給東方曉曉打了個電話,讓東方曉曉在外麵想想辦法,可是都一個星期過去了,還是沒有結果,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今天早上,他忍著疼痛吃了早飯,來了幾個紅衛兵,態度很和藹,他們把他攙扶到了這間陽光充足的大房間,給他換了被子和衣服,完了囑咐他,一會兒有幾個人來看他,要他不要亂說。紅衛兵走後。他躺在柔軟的床上,一直在想是誰來看他?紅衛兵態度的轉變,居住條件的改善。他猜想來看他的人一定是個重要的人物。


    當楊軍、東方曉曉,梅怡出現在他的床邊時,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楊軍蹲下身子輕輕的握住張海波的手說:


    “海波,你受苦了,我迴來的晚了”。


    旁邊的東方曉曉哭泣著說:


    “海波,楊軍迴來看你來了,你有什麽話就對楊軍說吧”。


    張海波聽了東方曉曉的話,掙紮著就要往起坐。


    楊軍趕緊按住了他,讓他不要起來,然後楊軍詳詳細細的給張海波檢查了一遍身體。


    檢查完後。楊軍站了起來,表情嚴肅的對東方曉曉和梅怡說:


    “這些紅衛兵下手太重了,指導員身上很多地方軟組織都受到了挫傷,都有淤血,估計肋骨沒有斷。


    我用手摸上去,肋骨間沒有明顯的裂痕。好像是有些腫脹,但不是太嚴重,休息幾天就會好的”。


    梅怡是學醫的,剛才見楊軍給張海波檢查身體時很專業,知道楊軍的這些外科知識都源於他有深厚的武學基礎,便讚同的向東方曉曉點了點頭。


    居住環境的改變,楊軍的到來,張海波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他堅持著要坐起來,東方曉曉拉過被子來墊在張海波的腰上。然後端起洗臉盆去外麵給張海波洗衣服去了,梅怡也跟著東方曉曉走了出去。


    屋裏隻剩下張海波和楊軍,楊軍把屋裏唯一的一把椅子拉了過來,坐在了張海波的床前,兩眼緊緊盯著張海波說:


    “海波,她們姐妹倆都出去了,你和我說說到底出了什麽事?我走了沒幾天,怎麽就出了這麽大的事?這其中一定有原因,不隻是因為你說錯幾句話那麽簡單,如果隻是因為你說錯了幾句話,造反派不會揪住不放的,而且對你還迫害的如此嚴重”。


    張海波用舌頭舔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喉嚨也跟著蠕動了一下。楊軍見狀,給張海波倒了一杯水,遞到了張海波的手上。


    張海波端起杯來,咕咚咕咚的喝了兩大口,然後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說:


    “楊軍,我剛被紅衛兵抓來時也是這麽認為的。我以為是自己之前說錯的幾句話,被27連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捅到了師保衛處那兒,揪鬥一番也就沒事了。沒想到被抓來後,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批鬥越來越升級,定的調子越來越高。什麽xxx人在北大荒的黑幹將,二月兵變xxx人在北大荒的急先鋒?他們也太高看我張海波了,我隻是一個農墾連的指導員,有那麽大的本事嗎”?


    說到這兒,張海波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繼續說道:


    “紅衛兵把我關了幾天後,他們的兵團司令常紅兵來找我談了一次話,他說,隻要我承認,我講的那些話都是師長孫啟民授意的,他們就立刻放了我,到現在我才知道他們抓我鬥我的真實原因。我一到北大荒,就在師長的身邊工作,師長對我恩重如山,我怎能為了自己的安危去陷害師長呢?況且師長也沒講過那樣的話,因此我迴絕了他。常紅兵見我不肯和他合作,便惱羞成怒,指使他的爪牙對我圍攻和毆打。前幾天常紅兵又讓他的宣傳部長阮珊珊給我帶過話來說,如果再不和他們合作,他們專案組就直接把我送進監獄,我對他們卑鄙的行為嗤之以鼻,在五.七幹校的毆打折磨比監獄也好不到哪裏,因此我抱定了把牢底坐穿,也不幫他們陷害我們的師長”。


    說到這兒,張海波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楊軍站起身來給張海波捶了幾下後背。端起水杯給張海波遞過去說:


    “梅怡給我去信說你被紅衛兵抓走了,一開始我以為是你之前講的那些話惹來的麻煩,我從明山縣迴來後才發現不對勁,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尤其聽東方姐說是趙金東和劉順告的狀,我當時就這麽認為。侯福來雖然取代了郭建中當了27連的連長,趙金東當副連長,擠進了27連的黨委,但他們在黨委中隻占少數,每次表決他們都占下風,因此他們才處心積慮的借紅衛兵的手把你整下來,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剛才聽說要你承認,你所講的話是孫師長授意的,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背後還有黑手,他們又玩了個一石二鳥的計謀。把你整倒後,侯福來奪了27連的權,然後再利用你的假口供。為他們背後的黑手整倒孫師長,再奪農7師的大權,他們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張海波點了點頭說:


    “楊軍,你分析的很對,我絕對不會去誣陷咱們的師長,我已經做好坐監獄的準備,我相信我們國家的法律遲早會走上正軌的。對了,楊軍,既然你來看我,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楊軍看著張海波點了點頭說:


    “海波,你說吧,讓我幫你什麽嗎”?


    張海波看了一眼楊軍說:


    “楊軍,出了這麽大的事,我不想再牽連東方曉曉了,曉曉是個好姑娘,我們六五年來北大荒插隊就沒有分開過。一開始我們在機關工作,後來我們一同下到連隊,本打算今年中秋節迴老家去見見我的父母,把我們的婚事給定下來。沒想到出了這麽大的事,我感謝曉曉這麽多年對我的愛。我出事以後對我不離不棄的關心和照顧。我不能再拖累曉曉了,我衷心的祝福曉曉,找個愛她疼她的男人好好過日子。另外,你讓她別在27連當知青了,哪怕換個條件艱苦的連隊也行。因為我和曉曉的關係特殊。27連的一些人會揪住她不放的,依曉曉剛烈的個性,我怕她會出事的”。


    楊軍聽了張海波發自肺腑的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是應該答應還是拒絕,感到很為難。


    張海波和東方曉曉是農7師出了名的神雕俠侶。讓他和東方曉曉說分手,他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可是現在,張海波把這件事委托給他。為了東方曉曉的幸福和未來。他還真的開這個口。楊軍真的為難了。


    他痛苦的看了一眼張海波說:


    “海波,要不等等再說吧,你們倆已經戀愛了這麽多年了,一下子提出分手,誰也接受不了”。


    張海波搖了搖頭說:


    “長痛不如短痛,為了曉曉將來的幸福,我也隻能這麽做了。楊軍,你是個重義氣的人!你也不想看到我們分手的這個結果,可事實就是這樣,我們無法迴避”。


    說到這兒,指導員張海波已是潸然淚下,


    張海波從懷裏掏出一張折疊的信紙遞到楊軍手上說:


    “楊軍,這是我給曉曉寫的一首分手詩,你幫我轉交給她。


    楊軍征得張海波的同意後,打開看了起來。


    這是一首格律詩,楊軍知道張海波古文根基深,格律詩寫的很好!禁不住輕輕的讀出聲來:


    雨打鐵窗霧鎖牆,


    淒風掠過百草黃,


    高牆大院深似海。


    已是自由紅顏改。


    讀完後,楊軍眼眶中的眼淚在打轉!


    他握住張海波的手說:


    “海波,不要這樣,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我會找個適當的時間,委婉的把你的意思和東方姐說一下,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我會常來看你的。對了,海波,你以後有什麽需要?就和看守你的紅衛兵講。讓紅衛兵轉告他們的司令常紅兵,他會給你辦理的。張海波驚訝地問道:


    “常紅兵給我辦理?這不可能,我這次從抓到被打,都是這個常紅兵一手操縱的”。


    楊軍笑了笑說:


    他以後就不會這樣對你了,我們這次來看你,就是得到他的允許,並且還是他派保衛處的吉普車把我們送來的。


    張海波喝了口水,滿是疑慮的看著楊軍。


    楊軍依舊是笑著說:


    “放心吧,海波,我不會收買他的,況且我也沒那麽多的錢送他。常紅兵來北大荒之前,是北京西城區的一個小混混,和西城區的另一夥流氓打架中被砍傷,險些丟了性命,是我救了他。從那以後,他一直在找機會報答我,沒想到我們在北大荒又相遇了。當我把你的情況以及我們倆的關係告訴他時,他滿口答應,以後絕對不會對你施以暴行,並且會很好的照顧你”。


    張海波聽了楊軍的話,麵色潮紅,激動的說:


    “楊軍,認識你真好,你總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出現在我的麵前,有你這個朋友,我不狂來這個世上一趟”。


    說完,張海波和楊軍緊緊的把手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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