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發現邵慧瀾家的客廳和蘇媽媽家的客廳一樣的寬敞,但布局完全不一樣。


    蘇媽媽家的客廳布置的比較簡單,空間都給白白浪費掉了,而邵慧瀾家的客廳就不一樣了,大沙發、小沙發、高低櫃、書架擺滿了客廳。


    最顯眼的是在客廳的東牆下還擺放著一架鋼琴。上麵覆蓋著大紅絨布,顯得華貴而又大氣。東麵的牆上還掛著一個大相框,裏麵大大小小擺放著很多照片。


    楊軍很喜歡看那些過去的照片,一個家庭的照片,就能反映一個家庭過去和現在,反映一個家庭的社會狀況。


    楊軍走過去,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些照片基本上都是邵慧瀾一家人的相片,邵慧瀾的照片占了一多半。


    有邵慧瀾兒時紮著羊角辮的照片,有邵慧瀾紮著紅領巾上小學的照片。還有邵慧瀾穿著花格裙子在清華大學時的照片。


    其中有一張照片是邵慧瀾站在清華大學門口照的,大門上的三個字“清華園”,蒼勁有力,特別的顯眼


    楊軍對清華大學非常熟悉。她在北京市三十五中讀高中時。離清華大學不遠,經常和同學們去清華大學打球。


    他當時的理想就是考上清華大學。


    後來由於國家號召城市知識青年支援邊疆建設,他們這批老三屆高中畢業生,沒有參加高考!響應黨的號召,來到了祖國的邊疆北大荒。


    他與清華大學擦肩而過!


    邵慧瀾和他父親的合影就兩張?邵慧瀾依偎在邵青山的懷裏。


    邵慧瀾露著甜美的微笑。邵青山慈祥而又凝重!


    楊軍在新海湖幹部學校隻見過兩次邵校長。他覺得邵校長是個很嚴肅的幹部。穿的整齊幹淨,留著大背頭,額頭很寬,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一看就是個講原則的人。


    在相框的左下角,一張快要發黃的照片,引起了楊軍的注意。照片是攝於四十年代末的北京師範大學。


    照片上並排站著六個青年學生,讓楊軍驚奇的是,裏麵竟有他父親楊奮鬥,還有邵慧瀾的父親邵青山。


    父親和邵校長並排站在一起。看上去關係很不一般。


    這張照片,楊軍家裏也有一張。


    父親楊奮鬥經常和他提起這張照片。


    告訴他,這張照片是1946年內戰爆發後,父親和室友們的合影。


    原來父親楊奮鬥和邵慧蘭的父親邵青山是大學同學,還是舍友。


    看著這張照片,楊軍陷入了沉思。


    邵慧瀾和她母親林婉瑩從廚房裏走了出來。邵慧瀾見楊軍正在看她家的照片。走過去拍了一下楊軍的肩說:


    “楊軍,我小的時候是不是很醜”!


    楊軍迴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邵慧瀾,壞壞的一笑說:


    “現在還不如小時候長得漂亮呢”。


    邵慧瀾知道她母親在後麵站著,不好意思和楊軍大聲的開玩笑,低聲的對楊軍說:


    “楊軍,你竟敢說我長得不漂亮,等我去了學校再收拾你,讓你把108個化學元素在課堂上再背一遍”。


    說完,邵慧瀾手指著楊軍,大聲的向她母親介紹道:


    “媽,他就是我常和你說的楊軍,五十三班的新生,之前他是農7師3團27連的副連長”。


    楊軍禮貌的衝林婉瑩笑了笑說:


    “林阿姨,你好,我叫楊軍,幹部學校五十三班的學生”。


    邵慧蘭的母親林婉瑩,看上去是個有氣質有修養的女知識分子,皮膚白皙,身材高挑,如果不是眼角有一些細細的魚尾紋,還真不敢說林婉瑩是個中年婦女。


    她穿一身淺藍色的職業裝,腰間係著一塊兒用細花布做的圍裙,人顯得特別的和藹可親。


    她仔細的打量了楊軍一下,然後溫和的對楊軍說:


    “你就是楊軍啊,我聽蘇書記經常提到你,說你人長的精神,又有才華,是個很有前途的青年幹部,我們家慧瀾也經常誇獎你。你來阿姨家別客氣啊。


    楊軍笑了笑,衝林婉瑩點了一下頭,


    林婉雲迴過來對邵慧瀾又說道:


    “慧瀾,你下樓看看你父親迴來了沒有,順便去副食品門市部買瓶醬油,你爸迴來咱們就開飯。楊軍肯定也餓了”。


    邵慧瀾答應了一聲,正準備要下樓去。


    邵青山剛好下了班,他一進屋先把公文包交給了老伴林婉瑩。然後又把一套整齊的列寧裝脫了下來,掛在門口的木質衣架上。


    迴過頭來衝楊軍笑著說:


    “你就是五十三班的楊軍同學吧?早上慧瀾打電話說你要來。我就提前下班迴來了,正好農大黨委有個會。我也把它推了。楊軍!不!小楊,我聽你們班主任關明成經常提到你。小夥子,不簡單啊,年紀輕輕的就是五十三班的班長,還是五十三班的黨支部書記”。


    楊軍謙遜的衝邵青山笑道:


    “邵校長,您過獎了,我這個管幹部的小幹部,資曆淺。經驗少,就怕工作幹不好”。


    “我聽關明誠說,你的工作幹得很好,很出色。樣樣工作都比五十四班高出一大截。前幾天,我還和於懷保書記商量,準備把今年幹部學校先進黨支部的稱號。交到你們五十三班手上,對了,楊軍你整理一份材料交給我。我和幾個副校長在碰下頭”。


    邵青山說完,慈愛的看著楊軍,


    邵慧瀾和她母親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林婉雲低聲的埋怨邵青山說:


    “老邵,小楊第一次來咱家吃飯。你就和人家談上工作了。你的工作能不能去學校再談”!


    邵青山開懷大笑道:


    “行,行,咱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聊。我就喜歡和你們這些有幹勁有朝氣的青年人聊天”。


    客廳正中擺放一個不大的圓桌。


    桌子上擺滿了菜,從菜的質量和數量來看,林婉瑩是個很會操持家務的女人。


    邵青山在廚房裏洗完手後。


    大聲的讓邵慧瀾拿出一瓶五糧液來。然後招唿楊軍坐在他的身邊。


    邵慧瀾拿過酒來給邵青山和楊軍各倒了一杯,見她父親和母親去了廚房,俏聲的和楊軍調侃道:


    “楊軍同學,屋裏的三個人都是你的長輩,你可不能貪酒,得意忘形啊”!


    楊軍見邵校長和林老師還沒出來,抬起頭來看了邵慧瀾一眼,調皮的說:


    “邵慧瀾,你也算手我的長輩嗎”?


    邵慧瀾噗嗤的一笑,向楊軍反問道:


    “我不是你的長輩嗎?我是你的老師,古人曰:一日為師,終身為母。”


    就在倆人還要往下掐的時候,邵青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端起桌子上的酒杯,要和楊軍碰一下!


    楊軍沒敢和邵校長碰杯,哪有晚輩和長輩碰杯的!他臉一紅,端起酒杯主動幹了!


    熱情的林婉瑩不住的給楊軍碗裏夾菜。


    楊軍還惦記著照片上的事。


    他拿起酒瓶,給邵青山斟滿酒後,向邵青山問道:


    “伯父,我剛才看了你家的照片,才知道伯父在北京師範大學讀過書。照片裏還有我的父親楊奮鬥。、您和我父親還是大學同學呢”!


    聽了楊軍的話,邵青山愣在了那兒。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抓住楊軍的手說:


    “你是奮鬥的兒子?你是奮鬥的兒子!世界上真有這麽巧的事嗎”


    說完邵青山扭過頭來,對同樣在那兒發愣林婉瑩說:


    “婉瑩,楊軍是楊奮鬥的兒子”。


    林婉瑩迴過神來,盯著楊軍半信半疑的說:


    “你真是楊奮鬥的兒子?太不可思議了,在這千裏荒野的北大荒,竟然能碰到了楊奮鬥的兒子”。


    說完,林婉瑩隔著桌子又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楊軍,溫柔的對楊軍說:


    “楊軍,你父親現在還好嗎?我們可有好幾年沒聯係了”。


    “邵青山。親熱的給楊軍夾了一筷子菜。然後對楊軍說:


    ”我六o年去北京開會,還在你家裏住了兩天。那時你父親在北師大教書。三年自然災害,你們家的生活也很困難。你父親不知去哪裏搞來一袋白麵,連著兩天讓你母親給我烙油餅,開完會後,我都不想迴北大荒了”。


    說到這兒,邵青山看了看楊軍,又看了看邵慧瀾,對林婉雲說道:


    “婉瑩,我聽奮鬥說過。楊軍是四九年生的,生下來後就被奮鬥的老父親接到了張家口鄉下,楊軍應該比慧瀾小一歲”。


    林婉瑩看了一眼楊軍,想了想說說:


    “對,楊軍比咱家的慧瀾小一歲,我記得四八年秋天,我被黨組織派到北平從事學運工作。那年我剛生下慧瀾。楊奮鬥領著他在北京音樂學院讀書的妻子付英來咱家吃慧瀾的滿月酒。那時候楊軍母親付英剛剛懷上楊軍,挺著個大肚子。當時你還和奮鬥開玩笑說,如果付英生的是男孩,那就把慧瀾嫁給他的兒子,如果付英生的是女孩,那麽就讓他們結成姐妹,現在可好,付英生了個男孩,還主動找上門來了”。


    說完,邵青山和林婉瑩開心的大笑了。


    邵慧瀾在楊軍旁邊坐著,隻顧著給楊軍夾菜,廚裏還煮著飯,她怕飯燒糊了,不時跑進廚房裏去看一下。


    當她知道自己的父親邵青山和楊軍的父親楊奮鬥是北京師範大學的同學時。驚呀的合不攏嘴。


    更讓她驚訝的是,她竟然被父親指腹為媒許配給了楊軍。


    也許當時楊軍的父親隻是和自己的父親開了個玩笑。自己竟鬼差神使的把楊軍領迴了家,


    邵慧瀾的臉紅到脖子根上,她隔著自己的父親,直勾勾看著楊軍。借故去廚房看飯熟了沒有,走到廚房門口,迴過頭來又幽怨的看了楊軍一眼。


    剛才邵慧瀾的迴頭的那一瞥,楊軍知道自己闖禍了。


    自己當初隻是替政委祝小軍來看望蘇媽媽。卻不小心和美麗的化學老師整出一個指腹為媒來。這讓他和邵慧瀾扯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更亂了。


    楊軍情竇初開,卻一下子被兩個美麗的女人同時愛上了!他真有點手忙腳亂。


    林婉瑩見邵慧瀾進了廚房,半天沒有出來,便也跟了進去。


    客廳裏隻剩下邵青山和楊軍兩人。邵青山也不勝酒力,隻喝了兩杯酒就上頭了,話也多了起來。滿臉通紅的和楊軍聊起了當年他們在北師大的往事來。


    “我和你父親楊奮鬥,還有你阿姨林婉瑩。在西南聯大時我們就是同學。抗戰勝利後,我們從大後方四川迴到了北平。我和你父親被聘到了母校北京師範大學任教。我們住在同一宿舍裏,那時候我是北京師範大學學生運動的負責人。在北京師範大學領導學生運動,我和你父親的關係很好。我當時想把你父親發展為黨員,可是你父親除了在圖書館鑽研學術外。對什麽都不感興趣,更別說從事黨的地下活動了。


    我和你父親雖然沒有共同的信仰,但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說起來,你父親還救過我呢。


    記得那是1947年初秋的一個下午,我和北京幾所高校的負責人剛開完會。就被軍統北京站的兩個特務給盯上了。正當他們準備在後海的一個胡同裏抓捕我的時候,你父親恰好從那兒路過。他衝上去三拳兩腳就把那兩個特務給打倒了。從特務的手裏,把特務的手槍也給搶了過來,隨手扔進了後海。後來我和你父親聊起了這件事,我才知道原來你們家是武術世家。你的祖父是一代武林宗師。八卦掌的傳人,曾是北京震遠鏢局的大鏢師。


    雖然你父親棄武從文,沒和你祖父學武!但他從小生長在武術世家,有一定的武學基礎的,因此很輕易的製服那兩個軍統特務也不足為奇。


    對了,孩子,你父親現在還好嗎?我們快有十年沒見麵了,他現在是什麽樣的情況”?


    聽到邵青山問起了自己的父親。楊軍心裏一沉,父親目前的遭遇,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邵青山訴說。


    他沉思了一會兒,向邵青山說道:


    ”邵伯父,我父親母親的情況不是太好。運動一開始,我父親無黨無派,隻做學問,因此沒有受到衝擊!安穩的生活了幾年。隨著政治運動的深入,像我父親這些敢直麵曆史講真話的學者教授就在劫難逃了。去年冬天,父親被北京師範大學造反派組織打成了反動學術權威,受到了批鬥。


    邵青山從口袋裏掏出煙和火柴,放在桌子上,抽一支煙來剛要點上。


    聽了楊軍的話,劃著的火停在了半空,然後又用嘴把火吹滅,著急的對楊軍說:


    ”你父親和母親現在在哪裏?是在五.七幹校還是在勞改農場”?


    楊軍想了想說:


    “我來北大荒的時候,他們兩人被送到了昌平勞改農場.我來北大荒快一年了,也不知他們現在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況”1


    林婉瑩端著一條剛出鍋的魚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正好聽到了楊軍的話,她把魚放在了桌子上。著急的向楊軍問道:


    “楊軍,你剛才說誰被送到了勞改農場”?


    邵青山把剛才沒有點燃的煙重新點燃後,深深的吸了一口,低沉的對林婉雲說:


    “婉瑩,奮鬥他們兩口子出事了,奮鬥和付英被造反派打成了學術權威,現在被關在了昌平勞改農場,接受勞動改造”!


    林婉瑩聽了邵青山的話,呆坐在那兒,好一會兒,她才對楊軍說:


    “孩子,別擔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和你邵伯父了解你父親。


    他隻是個做學問的學者,從來不關心政治,眼前的困難隻是暫時的。


    這場運動時間不會太長,你父母很快就會獲得自由的。


    邵慧瀾也不知什麽時候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不聲不響的坐在楊軍身邊。緊緊的抓住楊軍的手。


    溫柔的看著楊軍。有父母在身邊,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楊軍。美麗的化學女老師,第一次沒有了往日的伶牙俐齒。


    邵青山見好好的一桌子菜,沒人動筷子。


    便擰滅了手中的煙,大聲的對楊軍說:


    “孩子,別想那麽多了,吃飯!吃飯,過幾天我去北京開會,抽時間去找一下運動小組副組長杭深同誌,讓他關心一下你的父親,伯父和杭深的關係不錯,在一起搞過土改,杭深會給伯父這個麵子的”。


    林婉瑩把一筷子魚肉放在楊軍的碗裏說:


    “孩子,吃飯吧,別擔心,你伯父會盡力的。我們和你父親是北師大最好的同學,有可能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會成為親家,


    林婉瑩的這句話把邵慧瀾說急了。她扭過頭來,看了一眼楊軍,發現楊軍和自己一樣滿臉通紅。便向母親埋怨道:


    “媽,你說什麽呢!楊軍現在是我的學生。哪有老師嫁給學生的道理”?


    林婉瑩溫和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笑了,沒有再言聲。


    她把一筷子紅燒肉放到了楊軍的碗裏。


    楊軍離開父母快一年了,第一次在邵慧瀾家裏感受到家庭的旖旎和甜美。


    他今天來邵慧瀾家吃飯,隻是想認識一下邵青山校長,沒想到邵校長會是父親的同學,還是最好的朋友,最後還給他整出一個指腹為媒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邵校長和林阿姨解釋他有女朋友!


    此時說自己有女朋友,肯定會傷邵校長和林阿姨的心。


    他很糾結,看了一眼身旁的邵慧瀾。意思是想讓邵慧瀾和他的父母講一下。


    邵慧瀾沒理他。看了楊軍一眼,故意把頭扭向了一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荒原諜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落花風雨更傷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落花風雨更傷人並收藏荒原諜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