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心事很重,飽受折磨,已經堅持不住了。


    這是醫生對周全的第一印象。


    “您確定停止治療嗎?”


    “您父母的生命體征很不穩定,一旦停止治療,後果不堪設想。”


    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迴蕩。


    周全沉默著。


    他扭頭,隔著窗戶看病床上的父母。


    兩位老人緊閉雙目,麵容慘白,身上插著十幾條管子,身體不停地顫抖。


    “我確定。”周全神情恍惚。


    醫生點了點頭。


    她低聲詢問:“病房餘額還有二十天,您現在要帶走病人嗎?”


    “不,他們還留在這裏。”周全沉默了兩秒,“我能進去探望嗎?”


    醫生點了點頭:“可以,我去辦停止治療的手續,等一下迴來找您簽字,同時移除生命維持設備。”


    周全沉默著點了點頭。


    醫生麵露同情,她沒說什麽,轉身離開。


    走廊裏隻剩下周全一個人。


    窗戶倒映著他的模樣。


    多日未洗的頭發泛著油光,黏結成綹。


    眼神悲痛,胡子拉碴。


    憔悴的樣子連他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來。


    哢噠——


    周全走進病房,坐到兩張病床中間,分別握住爸媽的手。


    “爸,媽。”


    “兒子來了。”


    聽著周全的聲音,兩位老人毫無反應。


    周全神色一黯,鬆開他們的手,從懷裏取出一個漆黑的筆記本。


    幾天前,他爸媽離奇昏迷。


    來到醫院,各種檢查都做了個遍,可就是診斷不出原因。


    醫生隻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勉強維持他爸媽的生命,但誰都說不準,他爸媽還能苟活幾天。


    他為此悲痛欲絕。


    冥冥之中,竟引起了邪神的注意!


    邪神有意納他為眷屬。


    同時承諾,隻要他幫忙推演毀滅世界的計劃,就會為他治好父母!


    周全死死攥著筆記本。


    一旦打開這個筆記本,他與邪神的契約就會成立。


    從今天起,他將成為邪神的走狗,幫助邪神毀滅這個世界!


    可不打開筆記本......


    周全扭頭。


    他爸媽身上各飄著一個死板的黑色數字。


    【2小時】


    【2小時】


    這是他們的死亡倒計時。


    這一刻,周全內心五味雜陳。


    愧疚、害怕、忐忑、彷徨、自責......複雜的情緒在他心頭交織,最終形成強烈的負罪感。


    “對不起。”


    “可是......我真的沒得選啊!”


    周全咬牙,掀開了筆記本。


    簌——


    一抹紅光飛出筆記本,鑽進周全的右手手背。


    “嗬!”周全悶哼一聲。


    紅光劇烈閃爍,但房間的牆壁上沒有任何顏色,光芒仿佛不存在於現實。


    周全感到鑽心的痛。


    就像有人往他的心髒釘木樁,一錘又一錘!


    可他心裏反而輕鬆了一些。


    我做邪神走狗!就該吃苦受罪!


    半晌,紅光消散。


    周全滿頭大汗,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發現手背上多了一枚鬼麵獠牙的醜陋紋身。


    低下頭,筆記本安靜地敞開。


    【平安街32號有一座孤兒院,裏麵住著一位慈祥的院長,多年以來,她謝絕社會讚助,無償收養孤兒,鼓舞了上千人投身慈善事業,深受附近居民的愛戴,人們親切地稱她為老母親......】


    【目標:孤兒院院長】


    【評語:多年行善,還不接受社會讚助,沽名釣譽,取死有道!】


    【默念推演,即可開始】


    看到筆記本上的字,周全臉色一變。


    平安街?孤兒院?


    他上學的時候,在學校組織下,到那個孤兒院做過義工。


    院長慈祥得像學生們的奶奶,在大槐樹下,親手煮牛奶給他們喝。


    他印象特別深刻。


    邪神竟然要殺這位院長?


    周全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母,嘴唇微微顫抖。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開始推演】


    【第一天】


    【你為自己的計劃感到痛苦,但為了你的父母,你不得不這麽做】


    周全愣住了。


    什麽意思,難道他不隻負責推演,還要負責執行?


    【你準備了一柄鋒利的水果刀】


    【你確信這把刀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裏結束老院長的痛苦】


    【夜幕降臨】


    【你敲響了孤兒院的門】


    【無人迴應】


    【你翻牆潛入孤兒院】


    【你發現老院長和孩子們都不見了】


    周全看著這些文字,唿吸逐漸變得急促,心裏越來越緊張。


    【你在孤兒院內仔細搜索】


    【你發現了一個地下室】


    【你進入地下室,發現老院長和孩子們都在這裏,老院長正在為他們講睡前故事】


    周全心裏咯噔一聲。


    完了!


    【老院長向你問好,這讓你倍感愧疚】


    【你拔刀刺向老院長】


    周全不忍心再讀下去。


    一個有備而來的持刀青年,對上一個年老體衰的老婦人,結局還用說嗎?


    老院長,我對不起你啊......


    周全滿心愧疚。


    就在這時,筆記本上的推演結果急轉直下。


    【老院長竟然會功夫】


    【她身手矯健,靈活得像一隻大耗子,幾個迴合後,用一個飛踢擊倒了你】


    【你後腦勺砸到地板,當場死亡】


    【推演失敗】


    看著這幾行字,周全愣了兩秒,情緒一下子不連貫了。


    “老院長......她這麽厲害嗎?”


    周全懵了。


    在他的記憶裏,老院長是一個走路拄拐杖的老太婆。


    沒有拐杖,就走不了路!


    這樣的老院長怎麽可能飛踢呢?


    她怎麽飛得起來啊?


    “我明白了!”


    周全喃喃低語:“老院長一定是為了保護孩子,爆發了她的潛能!”


    “而我心懷愧疚,不忍下手!”


    周全麵露感動。


    不愧是老院長,為了保護孩子,竟能爆發這麽大的潛能!


    把他踢死之後,老院長肯定也不好受。


    真是一位偉大的老人!


    想到這裏,周全心裏更加難受了。


    因為無論如何,他最終還是要殺死這位老院長的。


    【開始推演】


    【第一天】


    【你意識到老院長不好對付,索性放棄水果刀,改用鋼管】


    周全麵露愧疚。


    一寸長一寸強,我對不起你,老院長!


    【你確信這根鋼管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裏結束老院長的痛苦】


    【你趁夜潛入孤兒院】


    【你輕車熟路地找到地下室,進去以後,發現老院長正在為孩子們檢查身體】


    真是一位好院長啊!


    深更半夜不睡覺,還堅持為孩子們檢查身體。


    【老院長向你問好,這讓你倍感愧疚】


    【你用鋼管砸向老院長的頭】


    結束了嗎?


    這一刻,周全的心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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