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跪在了母親麵前,徐氏哭得稀哩嘩啦的。


    “暖暖,嫁到趙家上敬公婆下賢姑侄,相夫教子……”


    這是每一個母親在女兒臨出嫁前都要叮囑一番的話。


    徐氏拉著女兒的手也在教導她。


    旁邊站著的春寧輕輕的皺了皺眉,這些事兒就不是阿姐做的。


    阿姐的心思壓根兒就不在內宅,她是一個獨特的女子,她不能被那些俗務所困。


    春寧也知道,母親這樣說是一個表麵上的流程,因此並沒有出麵阻止。


    “女兒謹記母親的教導。”春暖盈盈下拜:“女兒拜別母親,大伯母、三嬸,願您們平安喜樂常伴。”


    “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


    許氏比徐氏還激動,上前扶著她起來:“從今往後你就是趙家的人了,肖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打開,你一定要常迴家看看。”


    “是。”


    姑娘家嫁人,從小長大的家就成了娘家。


    春暖心裏也是酸澀無比。


    “吉時已到,請新娘上花轎!”


    唱禮的人又在催妝了。


    “阿姐,我背你上花轎。”


    春寧蹲在了春暖的麵前。


    “阿弟。”春暖趴在了弟弟的背上:“你長大了,肖家的擔子就在你肩膀上了,你也要保重身體,晚間不要熬這麽多夜。”


    春寧學什麽都快,絕對不是天賦那麽簡單的事兒,而是夜以繼日的勤奮努力。


    春暖還知道春寧也有遺憾。


    三嬸黃氏一心想讓兒子考科舉走仕途,春寧何嚐不想呢?


    當年學堂裏的先生對他是稱讚有加,天天誇他聰明有天賦。


    祖父也很高興,子孫後代一代比一代強就很滿足。


    結果一道聖旨斷了祖父的活路斷了,斷了子孫的前程。


    春寧因為未滿十二歲留下來了,跟著來了蜀地,又因為他是肖家年齡最大的男子,因此過早的挑起了養家的擔子。


    學人情事故的處理,學經商,學種地,學醫……就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捧起書默默的研讀。


    有一晚上還因為過於疲倦將油燈打翻在地,差點走水。


    這一切,春寧不說,春暖也當沒看見,其實,她都明白。


    所以特意叮囑弟弟,要注意身體。


    “阿姐,我知道的。”春寧愣了一下,果然啊,阿姐什麽都清楚:“阿姐,您雖然出嫁了,但是,這兒永遠是您的家,我永遠站在你身後。”


    大膽的往前走,身後有我!


    這是春寧給春暖的承諾。


    上花轎了,春寧還說了一句:“阿姐,你一定要幸福,狠狠的幸福到永遠。”


    “放心吧,有我呢,肯定不會讓你阿姐受半分委屈,自然會永遠幸福的。”


    趙明華覺得春寧是在提醒他,立即上前保證。


    這個小舅子年紀小卻並不好糊弄,聰明著呢。


    當然,自己也是真心話。


    用親娘的話講:能娶到這樣的兒媳婦那是老趙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趙成勳更是高興得很,想當初自己隻是那麽一想,沒想到能夢想成真。


    趙家娶的這們兒媳婦真正是頂頂好的,老三這混小子開了竅運勢不可抵擋。


    真好啊!


    花轎一路吹吹打打,趙明華讓慶生一路散發喜糖。


    路過百草堂的時候,兩邊的看熱鬧的人紛紛送出了祝福。


    “趙三少爺,恭喜恭喜。”


    “多謝,同喜同喜。”


    趙明華臉都笑爛了,抱拳施禮嘴裏還喊著同喜。


    花轎裏的春暖聽得都替他汗顏:你成親別人喜從何來?


    花轎到了趙家大門口停了下來。


    春暖被丫頭丁香從花轎上牽著手下來。


    “小姐,要跨火盆了。”


    跨火盆是趨吉避兇,變禍為福,遠離不祥的意思,新娘子進門前的一個禮儀。


    穿著厚重的嫁衣,蓋著紅蓋頭要跨過這個火盆相當的困難。


    偏偏這個火盆還被人燒得很旺,火苗很大,丁香看著就有點害怕,她擔心小姐跨不過去,或者跨的時候出意外。


    正在這時,隻見趙明華上前直接一腳踩進了火盆裏,慶生連忙蹲下將火盆裏的柴翻轉了一下,這樣三少奶奶跨火盆的時候就沒有危險了。


    趙明華看慶生這動作,點了點頭,很是滿意。


    慶生……懂了,以後以少奶奶為重。


    隻要把少奶奶的事情考慮周到了,少爺一定會重重有賞。


    “小姐,可以跨火盆了。”


    丁香抿嘴偷笑,姑爺對小姐真好!


    春暖提起嫁衣,在丁香的指引下一步跨了過去。


    趙明華連忙上前扶著她,喜娘將紅綢的一端塞到了春暖的手上。


    “新郎新娘拜堂。”


    趙家大廳裏就圍了很多人。


    個個都喜氣洋洋。


    有人還在打聽新娘是哪家的小姐。


    一聽說是姓肖,就有那不長眼的問:“肖氏大族的大小姐肖春蘭嗎?”


    肖春蘭的名字早已在世人眼前消失多年了,突然間被提及,春暖都覺得有點陌生。


    “不是肖氏大族的肖大小姐,是肖太醫的二孫女。”


    “聽說肖太醫的大孫女嫁的是懷遠大將軍。”


    “喲,那趙家攀上高枝了。”


    人啊,就是這樣,見不得人好,有些人說出來的話臭得不得了。


    就算是攀高枝,也不能說出來呀,說出來大家都尷尬。


    趙家人聽見了也沒管,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新人拜堂,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時,新房裏圍了很多女眷,都是要來看新娘子的。


    “表哥,快挑開蓋頭讓我們看看表嫂。”


    鍾小姐是趙太太周氏三妹妹的女兒,從小就喜歡趙明華,她還做著美夢呢,突然就聽聞三表哥訂親了,訂了大戶人家的小姐也就算了,居然訂的是一個破落戶。


    一般來說,訂親後在一年之內就會成親,結果因為女方在孝期,一等就是三年,三年後才成親。


    鍾小姐是不甘心的,很想知道這個女人有什麽過人之處,能讓玩世不恭的三表哥同意等這麽久才成親。


    “請新郎用秤杆子挑開蓋頭,稱心如意,萬事喜慶。”


    趙明華接過喜娘遞過來的挑,深唿吸一口氣,這才小心翼翼的將蓋頭挑了起來。


    挑起了紅蓋頭,春暖覺得腦袋終於沒那麽沉了,光線也明亮了許多。


    緩緩抬起頭看向趙明華。


    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哇,新娘子好漂亮。”


    “是啊,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京城的姑娘長得真水靈。”


    新房裏一片驚讚聲。


    “京城來的又怎麽了,還不是罪人之後。”


    鍾小姐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遍整個新房。


    新房裏出現了尷尬的氛圍。


    “鍾小姐喝高了,來人,帶她去客房休息。”


    趙明華可容不得別人說他的新娘子,直接開口攆人。


    若不看在姨母的份上,他會說將人扔出去。


    是的,不將鍾小姐扔出趙家已經是他最大的隱忍了。


    “表哥?我沒有喝酒,明明……”


    鍾小姐驚訝了,明明都還沒開席,她怎麽會喝多。


    一聲嬌滴滴的表哥,新房裏眾人看她的眼神就截然不同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還在人家的新房裏搞事兒了。


    沒見趙明華已經在護著新婚妻子了嗎?


    她還好意思說什麽?


    “你還沒喝酒呢,話就這麽多,喝了更不得了了。”趙明華道:“將鍾小姐帶下去交給鍾太太好好照看。”


    別再出來丟人現眼這句話還是忍著沒說。


    鍾小姐就被兩個下人連拉帶拖的拖出新房了。


    新房裏的空氣瞬間就活躍了起來。


    這時有下人端來了餃子,喜娘讓新娘吃。


    “我來喂你。”


    趙明華端過碗道:“有點燙,小心。”


    眾人一陣唏噓:誰能想得到啊,趙家的三少爺娶了媳婦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特別的暖心。


    女人嫁人,不就圖一個有人疼嗎?


    “新娘子,餃子生不生?”


    “生。”


    春暖原本就餓了,還正想吃呢,結果一口咬下去,是生餃子。


    “新娘子說生”


    “哈哈,來年生個大胖小子。”


    “三年抱倆”


    “兒孫滿堂”


    會說話的人就多說點,說得整個新房熱鬧異堂。


    “好了,各位貴客,外麵準備了薄酒,請大家移步去吃酒。”


    趙明華可不想這麽多人吵著他的新娘,又開始攆人。


    慶生立即就安排這些賓客去坐席。


    等客人走完了,趙明華親自替春暖取下了頭上的頭飾。


    “今天辛苦你了,也餓了吧,母親讓人給你準備了飯菜,馬上就送來,你好好的吃一點,然後先休息,我還要去前院敬酒。”


    一邊取頭飾,趙明華一邊道:“不會有人來鬧你的,我讓慶生他們幾個守著院門口,安心休息。”


    “你……”


    春暖感受到了他滿滿的關懷:“你也少喝點。”


    作為夫妻相互關心是應該的吧。


    春暖小聲的提醒:“別喝醉了。”


    那個,她準備的解酒散要不要給他來一點。


    “放心,哪一天都可以醉,唯有今天不能醉。”


    那啥,要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這一輩子不可能有金榜題名時了,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這兩個喜事靠的是天意。


    唯有春宵一刻值千金才是他能把控的。


    “我去去前院。”


    “好。”


    春暖點頭,一個不注意,趙明華在她額頭上一吻,春暖鬧了個滿臉通紅。


    那人卻一個箭步跑出了新房門。


    這人還真是……他在害羞。


    “你們幾個好好伺候少奶奶,迴頭小爺有賞。”


    “是。”


    春暖聽見了他的吩咐,看看,成親的人了,還是不太著調。


    這樣的他,很是迷惑人。


    誰能想到,他這副模樣下有著多重不為人知的身份呢?


    這個時候春暖才發現,自己好像也是被他騙了。


    原以為,他是一隻小羊羔,自己勝券在握與他簽訂了不平等條約。


    事實上,他是一個獵人,以這種人畜無害的方式將自己套進去了。


    “少奶奶,請用餐。”幾個丫頭將飯菜擺滿了餐桌:“這些都是少爺吩咐做的,您看合不合您的胃口。”


    菜品都是她喜歡的,可見真正是用了心的。


    這人,有時候能暖到自己的心底去。


    “小姐,奴婢為您布菜。”


    百合上前要為春暖布菜。


    “丁香,百合,白芷、白術,從今天開始,你們還是改口吧。”


    這四個丫頭是大伯母為自己挑選的陪嫁丫頭,春暖記不住她們的名字,索性全都改了一個名字,以藥材來命名,好記又好聽。


    “是,少奶奶。”


    其實之前大太太也叮囑過她們,進了趙家的門就得親口喚少奶奶,剛才也隻是叫順口了,沒來得及換。


    “你們也都累了,今天晚上留一人守夜就行,其他的都休息吧。”春暖道:“進了趙家的門,就守趙家的規矩,我的原則還是那句話:不惹事不怕事不找事。”


    春暖相信趙家的家規不錯,不至於有什麽齷齪。


    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


    她們是自己帶來的四個丫頭,有兩個一等丫頭兩個二等丫頭,趙家也會有丫頭,這個院子是趙明華的,他之前伺候的人也不少,應該會存在著爭寵爭地位的情況,少不得會鬧矛盾。


    春暖的意思是不讓她們去爭,但也不能被人騎在頭上欺負了去。


    “不管遇上什麽事兒,都別忘記了還有我在。”


    春暖是認理不認人,再次交待清楚。


    “是,少奶奶。”


    四個丫頭以前都在大戶人家伺候過人,也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


    下人就是下人,必須遵守規矩。


    但是,她們在春暖身邊當差,卻發現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兒。


    春暖絕對不胡亂的發脾氣罵人,肖家人都很和善。


    當然,和善不代表沒規沒矩。


    大太太特別的講究規矩,懲罰分明,誰犯了錯自然是不會輕饒的。


    她們當差,得閑的時候還可以去藥坊幫忙做藥丸,然後計量付工錢,相當於是一份差事兩份月錢,為這事兒她們歡喜得很。


    到了趙家來,有些東西會變,但是很明顯的,春暖是不允許她們被欺負。


    所以,四人眼裏都明鏡兒似的:好好當差,不給小姐丟臉;好好當差,不讓趙家人小看了小姐。


    是的,她們的做派直接代表小姐的臉麵,所以是不能有半絲半毫的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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