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寒雨後,天氣愈發冷了起來。


    紀微自喝了半個月苦藥後安分下來,沒再鬧幺蛾子。


    這日雨後初晴,紀微趁著暖和到花園裏散步曬太陽。


    夏蟬獨坐在荷塘邊,望著池中殘荷出神。


    “姐姐在瞧什麽?”紀微悶閑無趣,走近與夏蟬搭話。


    往常在紀家,她日日都有李氏和紀昌陪著說話,悶趣了也可出府遊市,偶爾還能赴宴熱鬧。


    可自打入侯府做了妾室,她便如同被折斷翅膀的鳥,徹底失去了自由,別說出府遊市了,便是娘家也不能隨意迴,別府有宴或侯府有宴,她都不能出席。


    日日窩在一方小院裏,紀微都要憋出病來了,急需找個人說話解悶。


    夏蟬扭頭瞥見紀微,下意識望向她的肚子,“閑著無事隨便坐坐。”


    因冬日穿的鬆厚,月份尚且不大,紀微的肚子還未顯懷,不仔細看瞧不出異樣。


    紀微在池邊站定,探頭瞧去,“呀,好多魚。”


    一群色彩鮮豔的錦鯉緩慢地遊來遊去,瞧著便叫人心生喜愛。


    “去拿魚食來,我要喂魚。”紀微一時興起吩咐霜紅。


    霜紅猶疑道:“奴婢不能留姨娘一個人,萬一有個閃失……”


    紀微不耐打斷她,“什麽一個人,不是還有夏姐姐在嗎,趕緊去。”


    “……是。”霜紅拗不過,隻得匆匆去拿魚食。


    夏蟬見紀微離池塘太近,有些不放心,起身到她身旁看顧。


    此處就她與紀微兩人,若紀微有個什麽意外,腹中孩子出了事,那她跳進池塘說洗不清。


    這是謝知行的第一個孩子,她可擔不起罪責。


    “聽聞夏姐姐自小就跟在世子身邊,想必情誼很是深厚吧?”紀微哪壺不開提哪壺。


    當然,她此話並無惡意,隻是想摸清府中情況及各人之間的關係。


    依照常理,世家公子身邊的侍婢抬妾,顧念舊情都會厚待幾分,可她入府近兩月,卻未見謝知行寬待夏蟬,甚至連去都不曾去她院中。


    紀微覺著奇怪,想弄清內中緣由。


    提及痛處,夏蟬麵色白了白,強顏歡笑道:“自是有幾分,但世子貴人事忙,又哪顧及得上這些。”


    主仆之情確是有的,不過都讓夏蟬用來逼迫抬妾了。


    這是她不為人恥的傷疤,自是不會揭露於人前。


    紀微知曉兩人不熟,問太深夏蟬也不會輕易吐露,便投出好意道:“我瞧姐姐性子溫和柔順,實在是喜歡,同住一府日日相處,理當和睦互助,姐姐說是吧。”


    紀微拉住夏蟬的手,主動示好。


    夏蟬微愕,不解地看著她,“自是。”


    她摸不清紀微的意圖,隻能先含糊應對。


    “那既是姐妹,有些話就不妨直說。”紀微步入正題。


    夏蟬心生警惕,“你想說什麽?”


    “姐姐這般月貌花容,不得垂憐實在可惜,我想幫幫姐姐。”紀微一臉真誠。


    夏蟬猝不及防,“何意?”


    紀微附耳同她低語了幾句,夏蟬聽後半信半疑,“你當真這般好心?”


    紀微坦然一笑,“世子獨寵我姐姐,你我若不聯手互助,將來這府中哪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我尚且還有孩子傍身,姐姐你可就……”紀微刻意隻說一半,別有深意地看著夏蟬。


    夏蟬如同被扯開了遮羞衣裳,難堪地別過了頭。


    這時,霜紅拿著魚食迴來了。


    紀棠接過,又走近兩步立在池塘邊上,姿態悠閑的喂著池塘裏的魚。


    她不著急,她賭夏蟬更急。


    魚食撒下,原本慢悠悠遊動的錦鯉瞬間變得激動起來,互相拍打爭搶魚食,弄的水花四濺。


    夏蟬望著那些錦鯉,仿佛看到了自己。


    這方池塘就如同侯府,她們都是被豢養在池中的魚,看似和平相處,但隻需一點魚食就會打破平靜,不顧一切爭搶的頭破血流。


    可又不能不爭,不爭是會餓死的。


    “我答應你。”夏蟬輕聲開口。


    紀微聞言露出自得笑容,一邊喂魚一邊與她商討。


    兩人正說話間,霜紅小聲稟報,“世子迴府了。”


    紀微小聲對夏蟬道:“機會來了。”


    話落,紀微忽然腳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進池塘。


    “小心!”夏蟬大驚失色,趕緊一把抓住她往後拉。


    “姨娘。”霜紅嚇的不輕,慌忙扶住紀微。


    而夏蟬由於慣性,不受控製的跌進了池塘裏。


    “啊!救命……”夏蟬在水中撲騰著唿救。


    紀微站穩後捂住胸口,驚魂未定的大聲嚷嚷,“快來人,快來人啊……”


    霜紅也跟著喊,“來人啊,救命啊,夏姨娘掉進水裏了……”


    不遠處經過的謝知行立即趕來,凝眸看向池塘。


    “世……世子,快救救夏姐姐,她不會遊水。”紀微意外驚喜,仿佛看到了救星。


    “霧空。”謝知行吩咐。


    隨行的霧空得令,一個飛躍跳下池塘,抓住受驚嗆水胡亂撲騰的夏蟬,架著她的胳膊拖上了岸。


    “咳咳……咳……”夏蟬嗆了水,不住的咳嗽。


    冬日池水冰冷入骨,渾身濕透的她凍的瑟瑟發抖,慘白著麵色話都說不出來。


    “快抱夏姐姐迴去更衣取暖。”紀微急聲提醒。


    夏蟬是謝知行的妾室,尋常侍衛小廝不便接觸,隻有謝知行能抱她。


    紀微朝夏蟬遞了個眼色,讓她裝的更虛弱可憐些。


    謝知行脫下外衣披到夏蟬身上,就在她以為計謀得逞時,卻聽謝知行道:“去叫個粗使婆子過來。”


    粗使婆子力氣大,足以抱動纖瘦的夏蟬。


    霧空抬腳剛要去,紀棠和木樨聽到喊聲尋過來了。


    “怎麽了?”紀棠問。


    紀微簡短道:“我方才腳滑險些掉進池塘裏,夏姐姐為救我跌進去了。”


    “幸好世子經過,否則夏姐姐怕是危險了。”


    紀棠聽後看向坐在地上的哆嗦不止的夏蟬,又轉而看向謝知行。


    謝知行朝她點了點頭。


    “哎呀,這麽冷的天再拖下去要凍死人了,世子快抱夏姐姐迴去吧。”紀微誇張其詞,迫使謝世子抱夏蟬迴去。


    謝知行擰眉,睨著冷的直打顫夏蟬有些猶豫。


    “不用勞煩世子,奴婢來。”木樨卷起袖子走上前來。


    紀微愣了下,反應過來阻止道:“你一個姑娘家,力氣小抱不動,還是讓世子來。”


    “放心,奴婢有的是力氣。”木樨說著彎腰蹲身,輕鬆抱起了夏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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