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四心裏,他們大人年少有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紈絝好上十萬八千裏。


    這樣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悅秋六姑娘,就該時不時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讓人盯著人家姑娘啊。”


    跟蹤盯梢喜歡的小娘子,這不是登徒子嗎?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語氣冷淡:“這是命令。”


    “大人?”胡四錯愕,難以理解,“那是紅,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著她,那——”


    “那如何?”薛寒皺眉問。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鐵不成鋼。


    那麽多贏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選了最上不了台麵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瘋了?


    “胡四。”


    “卑職在。”


    “記得你的本分。還是說,你想換個上峰?”


    胡四一激靈,不敢再多說了:“卑職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著臉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搖搖頭。


    大人肯定會後悔的!


    薛寒靜靜坐了一會兒,從帶迴的一團濕衣中揀起那條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細洗滌過,卻再不能潔白如初,輕輕一嗅就有湖水與血腥交織的氣味鑽入鼻中。


    無論阿蘅知道了會怎樣看他,在發現阿蘅有細作嫌疑後倘若因為情愛便當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著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著承塵輕輕歎了口氣。


    秋蘅迴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嚇到了。


    “姑娘,你的臉色好難看。”


    “是麽?”秋蘅抬手輕撫臉頰,摸了一手涼。


    “姑娘頭發是濕的,我去拿手巾來。”


    “幫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風後,秋蘅坐進浴桶,發出低低的呻吟。


    劇痛過後麻木的感覺重新被熱水喚醒,渾身如針紮般細細密密地疼。好在這疼痛能夠忍受,反而讓她有種真正活過來的感覺。


    “姑娘,你受傷了?”芳洲顫聲問。


    “沒有。”


    “還說沒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邊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


    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絲般的血痕。


    “這是傷口嗎?怎麽會這麽多?”芳洲試探般伸出手去觸摸,臨到靠近又縮迴手指,聲音帶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麽疼。”見芳洲擔心得要哭出來,秋蘅揚唇,“真的不怎麽疼。”


    最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語氣嚴肅:“姑娘,我一直沒問過你失蹤的那十日遇到了什麽。可現在我想問了,你的變化,還有這些傷,都與那次失蹤有關係嗎?”


    秋蘅沉默片刻,點頭:“是。不過你別擔心,這些傷是一時的,沒有性命之憂,隻是稍稍難受些。”


    “真的?”


    “真的。”


    這一夜,秋蘅睡得安穩,芳洲卻烙餅般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她覺得姑娘在騙她。


    可就算這麽想,她也不能為姑娘做什麽,她隻會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該怎麽辦?


    天剛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從推開的窗子灑進來,掃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複了白皙,昨日那交錯的血痕仿佛沒存在過。


    “姑娘醒了。”芳洲頂著黑眼圈走進來。


    秋蘅舉起胳膊給她看:“沒騙你吧,已經好了。”


    芳洲抓著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沒了。”


    可她的心卻沒真正放下。


    姑娘渾身傷痕來得蹊蹺,消失得又快,怎麽想都不對勁。


    難道是中毒?


    突然閃過這個猜測,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說讓你別擔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臉頰,“快收拾一下,我們去相府。”


    看著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問的話咽了迴去。


    與其問了讓姑娘為難,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總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無論生死。


    “嗯,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當,乘車前往相府。


    這一次,蘇嬤嬤直接等在二門處。


    “秋六姑娘來得早。”蘇嬤嬤打了招唿,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著氣色不大好呢。”


    小賤婢瞧著就晦氣。


    “聽說要來為貴府大太太做點心,她緊張得一夜沒怎麽睡。”


    “我們夫人待人寬厚,不必這麽緊張。”蘇嬤嬤翹了翹唇角。


    這秋六姑娘說話還算中聽,真不知怎麽縱出這種張狂婢女。


    蘇嬤嬤一瞧見芳洲這張臉就恨不得除之後快,奈何還要靠這賤婢做點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隨我來吧。”


    蘇嬤嬤把二人領到楊夫人院中廚房外:“食材已經按著秋六姑娘昨日送來的單子準備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這院中待著。”


    “秋六姑娘不進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進貴府廚房嗎?”


    蘇嬤嬤動動唇,到底不好強求一個伯府貴女下廚房:“那就請秋六姑娘在此稍後,我進去看看。”


    給三公子吃的點心,她必須親自盯著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蘇嬤嬤進了廚房,在院中溜達起來。


    方相那些書信賬冊不大可能在此處,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沒什麽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轉過身去,頷首打招唿:“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著她:“你怎麽在我母親院子裏?”


    “蘇嬤嬤請我來的。”


    “蘇嬤嬤請你?”方蕊隻覺好笑,“蘇嬤嬤人呢?”


    “在廚房。”


    方蕊望了望廚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蘇嬤嬤要是在裏麵,請她出來。”


    婢女領命而去,很快與蘇嬤嬤一起迴返。


    “姑娘。”


    方蕊看著行禮的蘇嬤嬤,不解問:“秋六姑娘給你上藥,怎麽上到母親這裏來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裏做的點心,夫人吃著好,就請秋六姑娘把人帶來再做一些。”


    “什麽樣的點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難以相信。


    母親不是貪嘴的人,就為了吃口點心把別人府上的廚子叫來?


    這太奇怪了,她要去問問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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