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遺從紀竹身上摸索出水囊,倒入解藥搖勻,保險起見自己又喝上了一大口。


    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捏著紀竹王筴的鼻子灌了進去。


    片刻之後,兩人悠悠醒轉,下一刻發覺手腳的異樣才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臉無辜的少年。


    “什麽意思?”


    李遺站在二人中間,倒提匕首故作威脅道:“你們一路跟著我做什麽?”


    紀竹白眼道:“明知故問。”


    李遺換了個問題:“你們有多少人?大費周章的跟著我一個人,從城裏跟到城外,周延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王筴開口道:“不是我們不說,是我們真不知道。我說,能不能先把我倆解開,我倆保護你一路,現在跟他倆一樣綁起來,算怎麽迴事?”


    李遺搖搖頭,背起背簍,搖搖頭道:“不說就算了。”


    抬步就要走。


    紀竹王筴努力掙紮,結果發現李遺用濕藤草做的綁繩,捆綁重重幾匝,根本沒有掙脫的餘地。


    急的喊迴少年:“你站住!”


    山林中十分應景地突兀傳來一聲狼嘯。


    紀竹是真的急了:“有狼聽到沒?!我們護了你一路,你倒想弄死我們?!”


    李遺的背影終究是漸行漸遠,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轉彎處。


    留下大眼瞪小眼的紀竹王筴,王筴破口大罵:“真走了啊?!這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紀竹怒極,低聲吼道:“你小點聲!非把狼招來?!”


    王筴壓低聲音道:“竹子,咱不會真栽到這了吧!”


    紀竹冷靜下來,磨蹭著背過身去:“袖箭還在嗎?”


    “不在了,我的呢?”


    紀竹趴在地上,把頭埋在砂石中,也不去看王筴,半晌,他沉悶地說道:“不用看了,匕首袖箭都沒了,這小子不會漏掉的,他是真不打算讓我們活啊。”


    王筴黯然,已然帶點哭腔:“竹子,我餓,我怕。”


    紀竹奮力一點點翻過身來,仰麵朝天看著漸漸泛白的天空,歎道:“筷子,想想咱們身上還有武器嗎。”


    王筴聲音顫抖道:“沒了,就是有,咱倆這會也對付不了那家夥吧?”


    “什麽東西?”紀竹奮力挺起上身,便看見兩點綠瑩瑩的光芒在林子裏若隱若現,緊隨其後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綠芒。


    在廝殺中負傷多處眉頭都不皺的王筴這下是真的哭了:“狼來了…”


    紀竹聲音顫抖,低語道:“噤聲!也許沒發現我們。”


    紀竹的盤算顯然落空了,濃重的血腥味人都能聞得到,何況是狼,而且是狼群。


    二人後背緊緊貼在地上,不由得緊繃身體。


    “今天該不會真要在這化做畜生糞了吧。”


    二人已經聽到狼群在草叢中走動的沙沙聲。


    大氣也不敢喘,眼睜睜看著這些四腳畜生從幾步遠的灌木草中鑽出,灰黃色的毛發,幹癟的肚皮,在頭狼的帶領下直接撲向了溪水中的兩具屍體。


    紀竹和王筴屏住唿吸,大氣不敢出,生怕惹出一點動靜招來他們,心裏隻能暗暗祈禱那兩具不幸的屍身足夠讓這八九匹狼滿足。


    沒有甲胄防身的兵士屍體在狼的利齒下與豆腐沒有多大的區別。


    在頭狼的帶領下兩具屍身同時被狼群撲上,牙齒與人骨摩擦的異響在岸邊兩人聽來與地獄傳聲無異,二人連顫抖都沒有了。


    王筴忍不住開口道:“竹子,我寧願立馬死,也不願意看著自己被吃掉。”


    紀竹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說不出任何話來。


    “畜生,滾開!”


    熟悉的破空聲傳來,一支袖箭徑直刺入一頭小狼腹部,它哀鳴一聲栽倒在水中,四腳彈動幾下便沒了聲響。


    二人側頭看去,頓時熱淚盈眶。


    那已經離去的少年不知何時去而複返,正在十幾步之外用袖箭射殺這些畜生。


    隻是狼群比少年更加接近二人,二人依舊不敢聲張,畢竟他們沒有信心李遺能在狼群撕碎他們之前救下他們。


    王筴頓時有個特別的想法,他寧願少年沒有把他救醒,想身邊這二人一樣,人事不省間即使死了也無過多的痛苦,一了百了。


    紀竹低語道:“你的袖箭還有幾支?”


    王筴一愣:“大概兩支,你呢?”


    “一支。”


    王筴痛苦地閉上眼睛,三支袖箭,就算這小子百發百中也最多射死三頭狼,眾人還是逃不脫淪為食物的運命。


    隻是現在更應該著急的是李遺。


    小狼陡然斃命瞬間激怒了狼群。


    頭狼一狼當先,當頭與李遺對峙,其餘灰狼四散開來成圓弧狀向李遺包圍過來。


    狼群低聲怒吼,沾染血絲碎肉的狼牙更顯得陰森可怖。


    李遺當然不能自大到認為自己能獨對狼群的地步,他伸手將兩把匕首甩向紀竹王筴腳邊。


    匕首墜地的聲響吸引了一頭小狼循聲襲去,王筴腰間用力,被捆綁的雙腿如擺錘般將小狼錘飛出去,倒地不斷地哀鳴。


    另一邊頭狼率先撲上,狼群幾乎無先後之分地向那瘦弱的少年咬去。


    李遺淡定自若左右手齊齊揮動,兩隻袖箭飛出,全部紮進了頭狼麵門。


    作為代價,他的右腿被狠狠咬了一口,瞬間血肉模糊,那頭成年灰狼並未鬆口,意圖生生撕下一塊肉來,李遺左手揮匕逼退騰空躍來的一匹小狼,左臂露出了空隙被另一頭成年灰狼咬上。


    他右手反手從背簍中抽出沒收來的戰刀,向腿間橫劈,那匹成年狼卻是靈活,及時鬆口躲開。


    電光火石之間,李遺便受了重傷,更難以抵擋群狼的攻勢,被兩頭成年狼同時的撲殺衝倒在地。


    其餘小狼一擁而上衝李遺脖頸咬去,他奮力揮刀不斷逼退群狼。


    紀竹王筴互相用匕首割斷藤蔓,王筴起身率先給方才倒地的小狼一個透心涼。


    紀竹則直奔李遺,這種時候也顧不上是這小子害的他們差點被喂了狼了,還是得救人為先。


    匕首脫手而出,目標正是躲過李遺刀劈的那匹狼,可惜匕首從它脖頸間劃過卻未深入,它哀鳴一聲退到水邊,謹慎地掃視著眼前的三個人類。


    其餘灰狼也停止了撲殺。


    眼見眨眼之間死了三條狼,連頭狼也已死,躲過李遺和紀竹攻殺的這條狼作為體型最大的活狼自然地成為了新頭狼。


    群狼呲牙炸毛地與李遺紀竹二人對峙,片刻後,頭狼率先轉身蹚過小溪消失在對岸的密林中。


    僅剩的另一頭灰狼在溪水邊狼嚎一聲,踩水走到最先被李遺射死的那匹小狼身旁,伸出尖吻轉身又掃視了一眼李遺,嗓子裏嗚咽哀鳴一聲,率領著剩餘的小狼追隨新頭狼而去。


    狼群來的也快去的也快,留下一大一小兩具狼屍,在密林中不住地哀嚎。


    眼見威脅已經遠去,氣不過的王筴走上前也不顧李遺的傷勢,一拳打在他的麵門上。


    李遺鼻孔嘴角瞬間鮮血迸濺。


    紀竹拉住了還想繼續的王筴。


    蹲下身伸手撫摸著李遺的傷腿,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哥倆保護你就意味著你能隨便折騰都沒事?”


    兩根手指在傷口處用力按壓,本已漸漸止血的傷口又開始湧流。


    “現在就算你死在這,也是狼幹的,我們哥倆也能交差。”


    “這是第三次把我們倆當猴耍,你信我,一定沒有第四次!”


    李遺疼得麵色蒼白卻死死咬牙忍住,直到紀竹終於鬆開手指都未吭一聲。


    李遺從兩隻手腕上卸下空空的袖箭囊丟在地上。


    又卸下自己的背簍,從裏邊掏出幾根幹柴和在附近采的幾棵止血草藥。


    他終於開口為自己解釋一句:“是你們一直跟著我,不是我求你們的。”


    王筴氣不過又要動手。


    李遺倔強:“你要是不管你的傷了你就盡管把我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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