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怡乖巧地擺了擺手,清脆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禮貌與疲憊:“楊嬸再見!”


    楊明蘭滿臉關切,同樣熱情地揮手迴應:“欣怡再見!迴去好好休息。”


    秦惠英滿是感激地衝著楊明蘭揮了揮手,而後緊緊拉著欣怡,腳步匆匆地趕著鴨子迴了家。將鴨子趕進圈後,秦惠英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決絕,開始四處尋找杜欣華的蹤影。欣怡心裏清楚,母親這是要找杜欣華討個說法,甚至可能會動手,為了防止母親吃虧,她機靈地在院子角落裏提前找到一根長短適中、粗細合適的竹棍,雙手緊緊地攥在手中,手心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她想著,萬一母親一會兒不敵那個兇狠的杜欣華,自己必須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幫忙,絕不能讓母親受到那個畜牲的傷害。


    杜永仁正扶著拐杖,坐在堂屋的板凳上休息,看到秦惠英滿臉怒氣地走進來,不由得心中一緊,忍不住問道:“惠英!怎麽啦?什麽事讓你這麽不高興?”


    秦惠英眼眶泛紅,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永仁!你有沒有看到杜欣華那個畜牲?他今天又發了瘋似的,莫名其妙地把欣怡逮住就打。可憐我的欣怡啊,都被他打得昏死過去了,頭上全是包,看著就揪心。聽鄰居們說,他手上一把好好的油紙傘,都被他打欣怡打得稀巴爛。你說這個畜牲的心怎麽就這麽歹毒啊?”緊接著,秦惠英強忍著淚水,把欣怡被打的經過詳細且激動地說了一遍,每一個細節都飽含著對女兒的心疼和對杜欣華的憤恨。


    聽到秦惠英的話,杜永仁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雙手緊緊握住拐杖,手背上青筋暴起,氣得全身顫抖,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撲撲亂跳:“難怪那個畜牲迴來的時候,全身都是濕漉漉的,臉上也都是血口子。搞了半天,這個畜牲沒幹好事!他迴來換好衣服就走了,估計是到大隊部,找丁醫生處理臉上的傷口去了!這個畜牲真是活該!讓他遭點罪也是報應。”


    秦惠英氣得渾身發抖,牙關緊咬,從牙縫中擠出話來:“他那張臉被楊嫂抓得稀爛,那完全是他自作自受!就那麽點小傷,跟他犯下的過錯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今天,說什麽我也得好好教訓他一頓,要不然,這個混賬東西,永遠都不知道悔改,永遠都不知道如何好好做人!”言罷,秦惠英快步衝進廚房,在一堆炊具中翻找出那根粗壯的擀麵杖,緊緊攥在手中,那架勢仿佛要把所有的憤怒都傾注在這根擀麵杖上,她就這麽站在客廳裏,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隻等著杜欣華迴來,好實施她的懲罰計劃。


    沒過多久,杜欣華像隻鬥敗的公雞,耷拉著腦袋,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了家門。早已在客廳嚴陣以待、怒火中燒的秦惠英,見他迴來,瞬間像被點燃的火藥桶,二話不說,舉起擀麵杖就朝著杜欣華衝了過去,劈頭蓋臉地打。與此同時,杜永仁也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拐杖,用力朝著杜欣華揮舞過去。杜欣華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杜永仁的拐杖,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拉扯,試圖將拐杖奪過來。杜永仁本就腿有殘疾,被杜欣華這麽猛地一拽,身體一個踉蹌,瘸著的腿根本支撐不住,好幾次都差點被這巨大的衝擊力帶倒在地,隻能狼狽地掙紮著保持平衡。躲在門後的欣怡看到父母這般情景,心裏又急又怕,生怕父母吃虧受傷。一咬牙,她鼓起勇氣,雙手緊緊握住一根竹棍,趁著杜欣華全神貫注奪拐杖的時候,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杜欣華抓著拐杖的手上狠狠地抽了下去。杜欣華吃痛,“哎呦”一聲鬆開了手,轉過頭來,怒目圓睜地瞪著欣怡,大聲吼道:“你個死丫頭!竟敢偷襲……”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後背就結結實實地挨了秦惠英一擀麵杖,疼得他弓起了身子。緊接著,杜永仁也瞅準機會,一拐杖抽在了他的腿上。一家三口這一番攻擊配合得相當默契,杜欣華見勢不妙,知道自己赤手空拳根本不是對手,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再也不敢反抗,轉身拚命朝著門口跑去,在一片混亂中倉皇逃竄,隻留下逐漸遠去的淩亂腳步聲。


    另一邊,在對麵崗楊明蘭的家中,一場驚心動魄的武鬥正激烈地上演著。剛踏入家門的楊明蘭,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迎麵就被滿臉怒容、氣勢洶洶的方正江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方正江之前在外麵被秦惠英追得狼狽不堪,像隻喪家之犬般逃竄,心中那熊熊燃燒的怒火正無處發泄,於是便沿襲他那一貫的作風,想將這一肚子的火氣都撒在楊明蘭身上。


    可他萬萬沒想到,今日的楊明蘭早已不同往昔。在迴來之前,欣怡的一番話讓她茅塞頓開,也激發了她的勇氣,那些話如同春日暖陽,漸漸驅散了她心頭多年來積壓的陰霾,讓她恍然意識到,自己根本無需再對眼前這個男人忍氣吞聲。幾乎是在挨打的瞬間,長期隱忍所積蓄的力量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隻見她毫不猶豫地像一隻餓虎撲食般,朝著方正江猛撲過去。


    毫無防備的方正江,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得措手不及,腳下一個踉蹌,隻聽“撲通”一聲,整個人便被楊明蘭結結實實地撲倒在地,摔得他眼冒金星、暈頭轉向。還沒等他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迴過神來,楊明蘭已經順勢騎在了他的身上,兩隻手高高揚起,帶著滿腔的憤怒對著他的臉就是一頓狂風暴雨般的猛扇。扇完之後,似乎還覺得不解氣,又順勢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抓了幾道口子,尖銳的指甲瞬間在方正江的臉上劃出了幾道血痕,疼得他殺豬般地哇哇亂叫。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在他的認知裏,楊明蘭一直是那個軟弱可欺、逆來順受的妻子,無論他如何打罵,都隻會默默忍受,從未有過任何反抗。可如今,這個平日裏溫順得像隻綿羊的女人,竟然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般,膽敢對自己這個一家之主大打出手,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大丫、二丫、三丫和四丫,也被眼前母親這勇敢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她們四個就那樣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母親的一舉一動,心中卻湧起了一股莫名的舒暢之感。這種感覺,就像是長久以來被禁錮在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絲曙光,是壓抑在心底已久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


    迴想起過去的日子,她們姐妹四個在這個家裏,就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因為她們是女孩子,便被重男輕女的爺爺奶奶和父親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長期遭受著無情的欺淩。父親方正江稍有不順心,就對她們非打即罵,仿佛她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是他的仇人一般。就連起名字這樣簡單的事情,他都懶得費心思,直接按照出生順序,簡單粗暴地給她們喊成大丫、二丫、三丫、四丫,致使她們至今都沒有一個像樣的名字,這成了她們心中一直以來的傷痛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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