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腳步匆匆,很快便迴到了家中。杜永仁如今腿瘸了,行動多有不便,不過好在有拐杖支撐,倒也能勉強走來走去。平日裏,他也會幫著家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分擔些家務。此時,屋內,老兩口與欣怡正圍坐在一起聊天。瞧見杜欣華迴來,雖說心中怒火中燒,但礙於秦惠明在場,他們隻能強壓著情緒,沒立刻找杜欣華的麻煩。一番與秦惠明的客套寒暄後,眾人紛紛入座。


    秦惠明率先打破沉默,笑著說道:“大姐!大姐夫!聽杜欣華說他媳婦今天過門,這麽大的喜事,你們怎麽不提前跟我透個信兒呢!”


    秦惠英滿臉無奈,歎了口氣說道:“老兄啊!這事我們真的是一點兒都不知情,全是這畜牲自己擅自張羅的,他壓根兒就沒跟我們提過這事。”


    話還沒落音,門口便傳來王榮光那洪亮的聲音:“杜欣華!在家不?你媳婦我給你送過來啦!”


    “在家呢!”杜欣華一聽,瞬間兩眼放光,興奮得一蹦老高,腳下像生了風似的,快速衝向門口。


    隻見王榮光身旁,站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她身形苗條,兩條烏黑油亮的辮子垂在胸前,隨著她輕微的動作輕輕擺動。女子神色間透著幾分緊張,臉頰緋紅,恰似天邊的晚霞,那嬌羞的模樣,宛如春日裏初綻的花朵,惹人憐愛。


    王榮光看著杜欣華急切的模樣,樂嗬嗬地打趣道:“杜欣華!咋樣?對這個媳婦還滿意不?”


    杜欣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女子,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忙不迭地說道:“滿意!滿意極了!太滿意啦!”


    秦惠明,秦惠英,杜永仁,欣怡,也急忙跑到門口一看究竟。


    待看清新娘子的模樣,眾人都愣住了。隻見她雖然看上去身形消瘦,但麵容清秀,眉眼如畫,身姿婀娜,透著一股靈動的氣質。這般漂亮的女子,竟要嫁給杜欣華,欣怡心中不禁泛起嘀咕,在她眼裏,杜欣華長相醜陋,心思歹毒,這兩人站在一起,真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秦惠明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王榮光拉到一旁,神色凝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質問的語氣說道:“王榮光!你沒有搞錯吧?這麽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你讓她嫁給杜欣華!就杜欣華那樣,她能看得上嗎?而且,這女子到底靠不靠譜啊?咱們對她知根知底嗎?你到底是從哪裏找來的?該不會是放鷹的吧?”說到“放鷹”二字,秦惠明特意加重了語氣,臉上滿是擔憂。 (放鷹,在那個年代經常有年輕女子,假借結婚之名,騙取男方的錢財,一旦錢財騙到手,便會逃之夭夭,通常都是團夥作案,有男同夥作為接應,他們一般都會對那些光棍漢下手,導致那些光棍漢人財兩空!這種行為放在現在就是騙婚!)


    王榮光一聽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眼睛一瞪,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反駁道:“秦惠明!你說什麽呢?怎麽可能是放鷹的?這麽多年,家邊四鄰的,我給介紹的對象又不是一個兩個了,你瞧瞧,哪一個跑了?不都是安安心心在這邊過日子嘛。我跟你說,我給杜欣華介紹的這個媳婦,名叫章玉珠,和我媳婦是遠門堂姐妹。她們都住在窮山僻壤,那地方要啥沒啥,生活條件差得可憐,經常吃上頓沒下頓的。哪像咱們這裏,雖說日子過得也不算富裕,但好歹每天都能有口熱乎飯吃!我媳婦娘家那邊,好多女孩子都眼巴巴求著我,讓我在咱們這邊給她們找個婆家。她們對男人的長相啥的,根本就不在意,就圖能有個安穩日子,每天能吃飽肚子就行。”


    聽王榮光這樣說,秦惠明一顆懸著的心總算穩穩落了下來,語氣裏滿是釋然:“那好!既然你都這麽講了,我確實沒啥可說的了。剛剛那些話,是我衝動,對不住啊!”


    “嗨,多大點事兒,話一說開,就啥事兒沒有!”王榮光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臉上掛著輕鬆的笑意,仿佛剛剛的不愉快從未發生過。


    緊接著,秦惠明與王榮光並肩又迴到了門口。王榮光目光直直地看向章玉珠,隨後抬起手,緩緩地指向一旁的杜欣華說道:“玉珠啊!站在那兒的,就是你往後要托付終身的丈夫,杜欣華!你可千萬不能反悔,你爹娘都已經收了彩禮錢。不管以後碰上啥難題,你都得踏踏實實地跟他好好過日子!記清楚了嗎?”


    提及彩禮錢,這裏麵可有貓膩。實際上,王榮光總共也就給了章玉珠父母一百多塊錢,可大部分彩禮都被他偷偷揣進了自己的腰包。


    直到此刻,章玉珠才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緩緩抬起頭,眼神略帶羞澀又滿含好奇地看向自己未來的男人。這第一眼,就讓她心裏“咯噔”一下,大失所望。她怎麽都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竟長得如此醜陋。不僅五官稱不上好看,臉上還布滿了一道道被人撓出的血口子,看著就讓人渾身不自在,心裏直發怵。


    章玉珠下意識地轉過頭,目光落在自己的遠門姐夫王榮光身上。這一對比,她差點驚得合不攏嘴,王榮光與杜欣華在長相方麵,那可真是“棋逢對手”,都是奇醜無比。可再想想自己的堂姐,這麽多年以來,從未嫌棄過王榮光的長相,兩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有滋有味。


    想到這兒,章玉珠心裏的疙瘩一下子解開了。她暗自思忖,人長得好看,看著確實賞心悅目,可好看又不能當飯吃,不能填飽肚子。在這艱難的年月裏,每天能有口熱乎飯吃,能保證不餓肚子,才是實實在在的關鍵。這麽一想,她看向杜欣華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平和與接受 。


    於是,章玉珠微微低下頭,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稍作猶豫後,輕輕點了點頭,以一種溫婉而堅定的姿態,表示接受這樁婚姻。


    杜永仁站在一旁,眉頭依舊緊鎖,眼神中透著幾分無奈與不滿。秦惠英則時不時地輕輕歎氣,手中的針線不自覺地絞來絞去。他們二人雖對大兒子滿心失望,可為人父母的責任如同沉甸甸的擔子,始終壓在心頭。加之家中諸多事務,大兒子成婚另立門戶後,也能讓家裏少些紛擾。因此,他們迫切希望大兒子能盡快成家,而後將他分出去,如此便能眼不見心不煩。


    見章玉珠點頭應允,王榮光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眼睛眯成了兩條縫,那笑意仿佛要溢出來一般,說道:“好!既然你們兩個都十分中意!那就得好好找人擇個佳期,挑個黃道吉日把婚給結了!這成婚可是大事,得圖個吉利。”


    杜欣華一聽這話,頓時急得跳了起來,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大聲嚷嚷道:“擇日不如撞日,還費那勁擇什麽期呀!就今天好了!我這就馬上去買香燭炮仗!今天就熱熱鬧鬧地把婚給結了!哈哈!”說著,便風風火火地作勢要往外衝,仿佛一刻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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