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麵帶忐忑的跟著衛寧亦步亦趨的往內堂走,一路欲言又止。


    衛寧倒是滿麵坦然,從容鎮定。


    日後她會麵臨的情狀隻怕比今天隻多不少,甚至更難更險。


    每個人的路隻能由自己來抉擇,如果衛寧憑著忠義裹挾他們與她並行直麵雨雪風霜,這必定會是大家心裏的一根刺。


    每天過自己不喜歡甚至討厭的日子,誰能愉悅甘心。


    這份不甘與難受日積月累下去,他們這些生死相依的朋友袍澤隻怕難免慘淡收場。


    衛寧不願意這樣,這些人都是最好最忠義的屬下朋友,她不想與他們反目成仇。


    她選擇的是一條滿布荊棘,毫無光亮的路,九死一生。


    更何況,前路細節她半點都不能吐露,難道讓他們糊裏糊塗的陪她去死?


    相交一場,衛寧不願意害他們。


    寶兒靜靜看著她坐在榻上沉思,不禁小大人一樣歎了口氣,沒有打擾她。


    她舍不得天樞他們,但是她知道衛寧這麽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小小的人兒,攥著拳狠狠下定決心,哪怕外麵的人都離開了,她也不會離開母親。


    衛寧把有的沒的都想了一遍,這才悵然若失的收起了思緒。


    怎麽可能是真的要趕他們走,在她可稱乏善可陳的短短人生中,他們是她最重要的人。


    不過是想要防微杜漸,不讓他們稀裏糊塗的被她害死而已。


    想著會有人離開,衛寧心裏也有些不好受,隻是麵上不顯。


    隻是經事越多,更能藏住心事而已。


    她不經意掃過身邊靜靜坐著的寶兒,正皺著臉攥著拳,倒像是在發狠。


    衛寧被她的模樣逗笑了,“想什麽呢?”


    寶兒被她叫迴神,還有些不在狀態。


    衛寧調侃道:“要咬哪吒還是怎麽著,咬牙切齒的。”


    寶兒本來有些不好意思,聞言卻差點炸毛,“娘,我又不是狗叔,怎麽會咬人。而且那個臭哪吒,一張臭嘴,鬼都不稀罕吃他。”


    衛寧被逗笑了,隻是哪吒那張嘴實在不討喜,她也懶的在小輩麵前維護他。


    她招招手讓寶兒過來,理了理她的額發,叮囑道:“今天在瑤池外說的話,以後不許再說了。你是小孩子,說些孩子話沒什麽,涉及朝政軍事就不能說了。”


    寶兒扁著嘴,不情不願的點頭答應了。


    見她不服氣,衛寧搖搖頭,“記住我今天叮嚀你小叔的話,做一個置身事外,身份超然的人。將來無論我是飛黃騰達或是一敗塗地,你都可以保全。”


    寶兒眼中閃過驚懼,再不敢鬧脾氣了,連連點頭。


    “王母娘娘是個聰明人,她當眾認了你做義女,你是玉帝欽封的公主。我的事不用你摻和,你隻需要每天開開心心的做自己就行了。保持你的真性情,盡量不得罪任何一個人。將來就算我敗落了,她也不會傷害你的。”衛寧細細叮嚀道。


    寶兒欲言又止,想問什麽又不敢。


    衛寧笑著搖搖頭,“不過是防患於未然罷了,我哪有那麽容易一敗塗地,你對你娘也要有點信心啊。”


    寶兒頓時笑了,拉著她的胳膊連連點頭。


    繼而又麵色古怪的道:“那……哪吒呢,我好像已經得罪他了。而且,我不喜歡他,我是真心的煩他。”


    衛寧聞言麵色古怪,想到哪吒的脾氣也是無語,“他不算,以後遇到像他一樣惹人討厭的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隻要不牽涉到朝政就好。讓你真性情,不是讓你做受氣包。這個樣子,誰能喜歡。公主要有公主的驕傲張揚,隻要注意分寸就好。”


    寶兒立刻點頭,深深認可,她可太煩那個哪吒了。


    要是讓她忍著不得罪他,簡直是要她的命。


    母女倆說了半天閑話,時辰也差不多了,兩人一起去了前廳。


    一進廳,衛寧和寶兒就頓住了腳步。


    人還是那些人,隻是依照來曆身份各自成隊,肅立在廳內。


    衛寧心頭湧起一股熱潮,堅如鐵石的心像是斷流許久的河床被涓涓的細流慢慢滋潤,忍不住溢出一絲笑意。


    寶兒興奮的幾乎跳起來,卻被止住,隻得強忍著激動跟著衛寧。


    在主座前站定,衛寧一時間不知該怎麽開口。


    就見最左側以天權為首的七星將齊齊下拜,“生於斯長於斯,同根同源,生死相隨。”


    不等衛寧反應,天狼一家齊齊下拜道:“恩同再造,生死相隨。”


    之後,像是約定好的,以破軍為首的一眾人,以嘯林為首的一眾人,以常青為首的一眾人,依次下拜,慷慨陳詞。


    “一日為主,終身為主,生死相隨。”


    “恩深義厚,敬為天人,生死相隨。”


    “大仁大義,銘感於心,拜入門下,生死相隨。”


    “太好了。”寶兒激動非常,跳著喊道。


    被這一聲叫迴了神,衛寧顧不得說話,先去扶他們起身,寶兒也跟著一起。


    看著滿麵決然,滿眼定的看著她的眾將,衛寧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眾人卻齊聲拜道:“請尊主再勿輕言訣別分離,否則屬下願以死明誌。”


    衛寧猛地一震,聽著這震耳欲聾的誓言,看著這些全心信任、生死相隨的屬下,原本生出的蕭索瞬時被衝天豪氣與莫大的底氣取代。


    有著這樣一群生死相隨的袍澤臂膀,她還有何懼?


    “好。”她激動的點點頭。


    “我木衛寧自信,就算單槍匹馬也一定要在這三界的滿路荊棘中闖出一條路來,更何況還有這麽多臂膀心腹。我們必定能踏平荊棘,共創坦途,開天辟地。”


    說完,衛寧抬手變出數壇酒來,人手一壇。


    她慨然舉壇道:“僅以此酒,敬諸位袍澤兄弟。惟願從今往後,我們並肩作戰,一條心一條命!幹杯。”說完率先舉壇暢飲。


    眾將不甘落後,也紛紛舉壇痛飲。


    不片刻,大家放下空壇,忍不住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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