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如此設計呢?讓這一切慢慢發生不好嗎?姬遠野問她。


    「因為哪怕我成了某些世界上的神,卻無法阻擋猝不及防的事態發展。我像一個忙碌的補丁匠人,在先蠶星進入軌道後便不斷地打補丁:在人們對是否要大肆使用雙卵生育倉而爭執不下時直接推動,在先蠶星人被外來人思想滲透拉攏時堅定她們的意誌,在女人發生因為男人而產生的對立上及時示意切割……甚至選出了我的『碎片使者』,帶著數個仿製了我的意識的碎片鎖前往各個世界安頓,還四處物色我鍾意的執行人,範先春就是其中之一。」姬催曉,這位被神化的意識之體唏噓著,「可我麵對的敵人太強大,不僅有不懷好意的星係聯盟,它們意圖吞併先蠶星,將我的女兒們重新捲入它們那漆黑的世道,用一點蠅頭小利換取她們的生育成果、愛意、忠誠、理想、才華,綁上的卻是各種有形無形的繩索……


    「而你的媽媽,修遠,竟然想要炸毀『溟海』,從而撫平我在這個世界的存在痕跡。她堅持認為人的潛力無限,先蠶星上的女人潛力無限,她們可以憑藉自身抵禦外來的侵略,永遠擰成股繩捍衛同胞。可我有真實的數據,我精細挑選了幾十位『碎片使者』,竟然有45%的人沉浸在其它星係的生活無法自拔,不願意繼續履行滲透職責。」姬催曉說到這兒嘆了聲氣,「是人就會有弱點:情愛、物質、虛榮心、好心腸……我也不例外。但我有一個你們誰也趕不上的優點:我會活很久很久,我有一顆堅硬的心,我不在乎有少部分人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我隻在意這個世界是否純淨。」


    更直接的原因是,「我反覆推算兩百多年,先蠶星頭上這顆白矮星,越來越接近兩百萬億年壽終正寢的日子,它隨時會爆發,再寂滅為一顆黑矮星。」先蠶星人們仰視的「勇氣」和「希望」,在姬催曉眼中不過是用熱量和高能射線相互撕裂的一對冤家,它們相愛相殺的結果就是波及先蠶星上所有生命。


    姬遠野明白了,姬催曉之所以著急上趕著推行這個瘋狂的雙係統破碎計劃,也是因為生存危機隨時爆發,而她對先蠶星上日益分裂的聲音和互為拉扯的陣營失去了耐心。


    「分裂源自於人們思想的參差,而參差會毀滅這顆星球上的所有希望。」姬催曉所謂的「希望」,不是姬遠野口中的「慢慢來」,任其自然發生,任之星火遍布……


    「我厭惡這種慢吞吞的希望。」姬催曉道,「我要秩序、效率、透明,我要這個世界不偏不倚地演化,我要人們擺脫大腦中那些惡性意識。我花了兩百多年,才打造出這偏安一隅的寒冷世界:沒有男性,沒有兩性性別世界的文明,那些政治架構,那些製度因子,那些藏在文化明碼和暗碼中的設計,包括資源分配、法律、婚姻、家庭維繫、禮法宗教……一切的一切,我用盡力氣幫助這裏隔絕它們。但是時不我待,宇宙給予姬催曉的隻是隨時死亡的星球,還有縹緲無邊的越遷,我隻能選擇中間道路,讓我的女兒們,被我武裝了大腦意識的女兒們四散為星,去奪取本該屬於我們的一切。」


    「奪取……一切?一切是什麽?」姬遠野喃喃道。


    「淨化後的世界,統治權屬於我的女兒們的世界。」姬催曉話音落下,姬遠野感受到大腦內部鑽心的疼痛和劇烈耳鳴,她捂耳「醒來」,看到臉色擔憂的紅發女人範先春,兩個人目光觸碰,彼此已經明白對方都知道些什麽。範先春輕柔地替姬遠野摘下觸感器,扶著她坐起來,「埃爾哈特已經暫時破解了係統語言,天穹的斷裂惡化得到遏製。」


    「你為什麽叫醒我?」姬遠野問範先春。


    紅發女人笑了笑,「因為是時候啟程了。」


    「去哪兒?」姬遠野感到危險逼近。


    「出溟海,去第九越遷點,我們和大和星已經達成了協議,那兒會有一片屬於先蠶星移民的區域。而你,就是第一位移民。」範先春的手指捏住姬遠野的手腕,像是要挾,又像邀請,「走吧,『溟海』的主宰隻能有一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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