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離奇,充滿神秘感。以至於我們在聽完之後都還沉溺在各自的遐想和沉思之中。毫無疑問,這個故事使我們獲得了一個精神充實的夜晚。


    就這樣,山洞中的二十幾個人形成了一種固定生活模式——白天發信號求救、采摘果子;晚上則由那幾個德國人去外麵獵殺蜥蜴,迴來烤熟給大家吃。那三個德國人在獵殺蜥蜴這件事上拒絕了由大家輪流去做這個提議,他們似乎不希望其他人參與這件事,心甘情願地每天為大家服務。而阿萊西婭和希臘婦人最終還是受不了了——她們閉著眼睛把蜥蜴肉咬下去的樣子至今都令我曆曆在目。


    吃完東西,便是每晚固定的講故事時間。我以講故事為記數單位,大致統計了一下:


    第一天晚上,是美國人講的“迪奧的世界”;


    第二天晚上,一個法國女人講了一個叫“噩夢”的故事;


    第三天晚上,賴文輝講了一個叫“黑色秘密”的故事;


    第四天晚上,我有些記不清了,好像是一個泰國學生還是馬來西亞學生講的,故事名字我倒是記得清楚,叫“恐怖電影”;


    第五天晚上,一個韓國男人講了一個故事,但他講的故事沒有名字,後來我給取了一個名字,叫“七月十三”;


    第六天晚上,英國人講了一個叫“吠犬”的故事。1


    『1以上所有故事均參見《幽冥怪談第一部——夜話》』


    每個晚上的故事都很精彩。講故事的人運用各自的技巧點燃了我們的想象力。我驚歎於他們所講的這些故事是不是都源於他們的親身經曆,否則他們怎麽能講得如此逼真、投入,讓人如臨其境。當然,我們誰都沒有深究這個問題——隻要我們的精神能得到享受和滿足,那便足夠了。


    我本來以為,按照我們的人數,我起碼能聽到二十個以上的故事。但事實是我錯了,有一些事情是我們無法預料的——盡管我們解決了物質和精神的問題,但幾乎每天都還是有人會死。一開始,大家都要努力弄清死亡的原因,想知道那個人是死於疾病、自殺或是別的什麽原因。但到了後來,也許是大家對於死亡的恐懼感已經麻木了,當再有人死去的時候,沒多少人還關心那個人為什麽會死。甚至有人出去走一趟,便再沒有迴來,也沒有人會過問他(她)的去向——我們隻知道一件事——蜥蜴肉越來越多,越來越容易弄到手了。那三個德國人甚至將剩餘的蜥蜴肉熏製成肉幹儲存起來。我們的食物暫時不成問題了。


    很快,我們發現一個怪異的規律——“死亡”與“講故事”之間存在著一些微妙的聯係。確切地說,我們發現,當一個人講完他(她)的故事後,便極有可能在之後的一、兩天內死去,並且原因不明;而那些還沒有講故事的人,死亡的概率便遠遠低於前者。這個現象使後麵的人對於講故事產生了一種恐懼心理。但即便如此,“講故事”這個每晚的固定節目仍然沒有終止,因為習慣和模式已經形成了,而且前麵的人都講了,後麵的人便沒有理由不講。


    第七天晚上,輪到謝瑜講故事了。他在講之前說:“你們有沒有意識到,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通過燃燒樹枝來發求救信號已經這麽多天了,根本就沒有人發現我們——如果一直都是這種狀況的話,我們在這島上撐不了多久的!”


    美國人用樹枝撥弄著火堆說:“這個故事不是我們想聽的。”


    希臘人說:“那你認為我們該怎麽辦?像魯濱遜一樣紮個木筏嚐試離開荒島?我可是知道這片海有多大——當我們漂流出去,情況會比現在更糟。”


    謝瑜低聲說道:“照現在這樣下去,我們全都會死光的。”


    “夠了!”美國人喝斥道,“如果你沒有好故事講給我們聽,就閉嘴,別說這些喪氣的廢話!”


    謝瑜沉默了一陣,抬起頭來說道:“我可以講一個比以往都要精彩的故事給你們聽,但在那之前,我希望我們大家能做一個約定。”


    所有的人都望著他。


    謝瑜說:“我不知道我們之中最後能有幾個人獲救。所以我想,如果我們當中有一個人最後能聽完所有人講的故事,並且能活著離開這個荒島的話,就要把在島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每個人講的這些故事全都公諸於眾——你們接受我這個提議嗎?”


    諾曼醫生望著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謝瑜神情悲哀地說:“我不希望我們這些命運多舛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個荒島上後,不但屍骨無存,連一絲活過的痕跡都無法保存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能把荒島發生過的事,以及我們所講的故事記錄下來,好歹也算是對死者的一種紀念和告慰。”


    大家都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諾曼醫生帶頭說:“好的,我同意這個約定。如果我能活著出去,一定把所有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阿萊西婭說:“我也同意。”


    我也表態,同意謝瑜的這個提議。在我們的帶動下,最後所有人都表示同意。


    “那好。”謝瑜說,“我們剩下的這十四個人便在此約定好,無論誰都不準食言。”


    謝瑜說完這句話,便開始講他的那個故事。


    ※※※


    接下來,我便將第七天晚上、第八天晚上、第九天晚上和第十天晚上聽到的四個故事詳細地講述出來。這四個故事我認為是所有故事中最離奇和精彩的,並且這些故事和講述者的命運息息相關。我聽完他們這些故事之後,便在最後一個晚上講出了自己的故事。


    第七天晚上的故事 死神的財寶


    【一】


    杜麗是個聰明而敏感的姑娘。她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今天晚上必須跟柯林徹底攤牌。


    他們約定晚上七點在巴厘島西餐廳見麵。六點四十分,杜麗便提前到了這裏,她選擇的位置是這家狹長的西餐廳最裏端的一張桌子,這裏僻靜而安寧,是談話的最佳場合。


    七點零五分,一個穿著橫條紋體恤衫,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現在西餐廳門口。杜麗看見他後,站起來揮了揮手,那男人快步走了過來。


    “對不起,遲到了一會兒。”柯林坐到杜麗的對麵後,解釋道,“你知道,又堵車了。”


    “沒關係,柯林。隻遲到了五分鍾而已。”杜麗淡淡笑了笑。


    餐廳的侍者向他們的桌子走來,禮貌地問道:“請問兩位,現在可以點菜了嗎?”


    “當然。”柯林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隨便翻了幾下,說:“一份香煎鵝肝,記著配白酒凍,六成熟的牛排,芝士通心粉和一杯白蘭地。”


    “你呢,杜麗?”柯林將菜單遞到對麵,杜麗翻都沒翻一下,直接遞給侍者,說:“一杯柳橙汁,謝謝。”


    侍者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請稍等”,便離開了。


    柯林問:“你已經吃過晚飯了?”


    “不,沒有。”


    “你可別告訴我柳橙汁就是你的晚飯。”


    杜麗輕輕搖著頭說:“我今天沒什麽胃口。”


    “那你還約我在西餐廳見麵?”


    杜麗沉默了一陣,說:“那是因為我有事情跟你講。”


    “什麽事這麽嚴肅?”柯林撇了撇嘴說,“杜麗,我們就不能看起來像開心一點嗎?別忘了,我們是快要訂婚了,而不是離婚。”


    “就是訂婚的事。”杜麗沉著臉,陰鬱地說,“我認為,在我們下個月訂婚之前……有一些事情必須要讓你知道。”


    “是什麽?你會不會是要告訴我,事實上,你有一個兩歲大的兒子?”


    “柯林。”杜麗抬起頭說,“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好嗎?”


    “好的,好的。”柯林擺擺手,笑著說,“你說吧,什麽事?”


    杜麗再次猶豫了一陣,說:“是關於我父親的事。”


    “你父親……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父親是一家公司的技術顧問。”


    “不,柯林,對不起,我……我騙了你,實際上不是這樣的。”


    “怎麽迴事,杜麗?”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柯林。”杜麗顯出十分難堪的樣子,“幾個月前,我才認識你時,根本沒有想過我們會走到結婚這一步。所以,當你問起我的家人時,我隨口告訴你我的父親是個普通的技術顧問。但現在,我意識到,如果我們真的要結婚,你就不可能永遠都不知道我父親的真實情況……所以,我必須告訴你實情,你真要和我結婚的話,就要準備好接受和麵對我的父親。”


    柯林皺起眉問:“到底是怎麽迴事,你說清楚些呀,我越聽越糊塗了。”


    這時,侍者端著滿滿一托盤的美食走了過來,將杯盤和食物擺好後,恭敬地說“請慢用”,然後走開了。


    柯林沒有理會擺在麵前這些讓人垂涎的食物,繼續追問道:“杜麗,你父親到底怎麽了,他是什麽人?”


    杜麗歎了口氣,說:“我想,你肯定聽說過他。”


    “什麽?他是誰?”


    停了幾秒鍾,像是思維在幾千米外繞了一圈又轉迴來,杜麗說:“我父親是杜桑。”


    柯林張了張嘴,遲疑著說:“杜桑……你是說,那個著名的大畫家杜桑?”


    “是的。”杜麗點頭道。


    “真難以置信,我的未婚妻竟然是大畫家杜桑的女兒!”柯林驚訝地低唿道。


    “可我不認為這是什麽值得興奮的事。”杜麗帶著憂鬱說。


    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柯林謹慎地選擇著字眼:“這麽說,報紙上報道的是真的……你父親他,確實……嗯,是有一點兒……”


    “別繞彎子了。”杜麗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媒體報道都是真的,我父親在大概半年前莫名其妙地瘋了——著名的大畫家杜桑突然成為精神病患者——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柯林凝視著杜麗,像是要非常努力,才能把自己溫婉文靜的未婚妻和那個發了瘋的大畫家聯係起來。他問道:“那麽你知道是怎麽迴事嗎?我的意思是,你父親突然精神失常,總該有些原因吧?”


    “原因……”杜麗木納而痛苦地搖著頭,“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原因……似乎我父親的精神失常,是由一個夢引起的。”


    “什麽?夢?”


    杜麗輕輕嘬了一口柳橙汁,然後充滿憂鬱地說:“我父親本來非常正常,可是半年前的一天早上,我父親起床後突然就像發了瘋一樣,鋪開畫紙,用顏料在上麵畫一幅畫。他說,要把自己在夢中看到的東西畫下來……從那天之後,他就說自己時常都會做那個同樣的夢,並且每天不再做其它任何事情,就反複地畫同一張畫!”


    柯林把身體仰向椅子靠背,皺起眉思索了一陣,說:“你父親還有其它什麽反常的表現嗎?”


    “就這你還覺得不夠反常嗎?從那天起,我父親每天都會重複地畫那張畫幾十次。一開始是在他的畫室裏,後來就是任何一個地方:餐廳、臥室,甚至在廁所裏,他都在畫這張畫。他畫的時候自言自語,而且不準任何人打擾他,我們隻要一勸他,他就立刻暴躁地向我們吼過來——我覺得他簡直變成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一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人!”


    說到這裏,杜麗再也控製不住,用手捂住嘴,小聲地嗚咽起來,大顆的眼淚順著手背滾落下來。


    柯林將手伸過去握住杜麗的另一隻手,想安慰一下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過了好一陣,杜麗稍微平靜了一些,她用紙巾擦掉臉上的淚痕,喝了幾口柳橙汁。


    柯林故作輕描淡寫地說:“你剛才講的這些情況,似乎報紙上都沒有提到啊。”


    杜麗說:“我父親突然瘋了這件事被一些人傳了出去,一些記者立刻趕到了我家來,可是我拒絕了所有的來訪,我父親更是將他們直接轟了出去,所以那些記者對真實情況了解得並不清楚。”


    柯林點了點頭,說:“你找過心理醫生來跟你父親看病嗎?”


    “當然找過,可結局和那些記者一樣,也是被趕了出來。我父親根本就不接受。而且他還惱羞成怒地衝我吼叫,說他自己根本就沒什麽病,叫我不要多管閑事。”


    “我想,你應該把你父親的症狀直接告訴醫生,請他做出診斷。”


    “是的,我後來就是這麽做的。那個心理醫生從我提供的情況得出結論,說我父親的這種情況確實是精神疾病中的一種,叫心理強迫症。患者會總是難以控製地想去做同一件事——至於那個夢,心理醫生認為是我父親臆想的產物,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


    “那醫生有沒有說這種病該怎麽治療?”


    “他說了,要治療必須得找到引起病人強迫性行為的根源是什麽。如果病人不配合,就根本沒辦法治療。”


    “這麽說,你父親現在仍是每天都在畫那張畫?”


    “噢,可不是嗎。”杜麗露出痛苦而疲倦的神色,“都不知道已經畫了幾千張還是上萬張了。我和家裏的傭人把那些畫偷偷地丟掉了很多,可剩下的畫稿仍在我父親的畫室裏堆積如山——我真不知道,這種狀況還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柯林用手托住下巴,疑惑地問:“你父親天天都在畫的到底是張什麽樣的畫?”


    “我看不懂,像是某種複雜的圖案,也許是什麽抽象畫——說實話,我已經看夠了,我現在隻要一瞧見這幅畫就渾身不舒服。”


    柯林用手指輕輕敲打著餐桌,說:“杜麗,你剛才說,在我們訂婚之前,我必須要了解到這些事實——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認為我了解到你父親的這些情況之後,就會打消和你結婚的念頭嗎?我還以為你知道,我有多麽愛你,不管你或者你家裏發生什麽事,都不能改變我們在一起的事實。”


    柯林的這些話像一道道暖流淌進杜麗的心窩,令她感動不已,但杜麗仍有些擔心地說:“可是,柯林。你知道,我母親早就去世了,我一直和父親住在一起。現在我結了婚,特別是他又得了這種病,我更不可能讓他一個人住——這意味著,就算我們結了婚,也得和我父親住在一起,這些你想過嗎?”


    “這又怎麽樣。”柯林不以為然地說,“結婚之後,你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我想,我們肯定會一起想辦法治好他的。”


    杜麗感激地看著柯林,說:“那麽,這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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