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怎麽說話的。”小心揉了揉太陽穴,眉頭微蹙。


    他困擾的是眼前這個突然健談起來的“莫小七”。


    “那是備用一號。”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開,顯示出兩個幾乎完全相同的人對比圖。


    “我當苦力時,備用一號就處理日常事務。”


    伽羅湊近觀察,“看起來沒什麽不同。”


    “你們不喜歡我嗎?”莫小七突然話鋒一轉。


    伽羅和小心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話太多。”


    “無聊了幾十年,終於等到被認可的人來,話能不多嗎?”莫小七機械臂誇張地揮舞著。


    小心捕捉到奇怪的話,“被認可?”


    全息投影的內容切換成一份閃著金光的授權文件。


    “你是順位掌權人。”


    小心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不是...假身份嗎?”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莫瑞斯不會做那種沒意義的事。”莫小七關閉投影,“但選擇權在你手裏。”


    小心沉悶地“嗯”了聲。


    莫小七操控懸浮椅,繼續向前,“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伊訟是誰?”


    伽羅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剖開某種塵封已久的禁忌。


    “你從哪知道的這個名字?”懸浮椅猛地轉向兩人。


    “你給我看的數據裏,有這個名字。”


    莫小七罕見地沉默了。


    這個問題不在它的預設迴答範圍內,甚至不在西區任何人願意提及的範疇。


    “數據庫裏沒有詳細記載。”莫小七電子屏上浮現出難過的表情,“隻知道,他是齊末的愛人,也是西區的仇人。”


    這句話像一句判詞,輕飄飄地落下,卻重若千鈞。


    它隻能這麽說


    也僅能這麽說。


    因為伊訟這個名字,是西區人最不願觸碰的瘡疤。


    是他讓齊末走上莫瑞斯的路。


    那個曾經被所有人捧在掌心、愛若珍寶的人……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全是他的錯。


    可沒人敢說,也沒人願意說。


    有些名字,注定隻能爛在沉默裏。


    “請不要再提起這個名字。”


    伽羅愣住。


    他意識到自己觸碰到某個不該觸碰的開關。


    剩下的路程,莫小七再未說過一句話。


    伽羅能感覺到,那個名字在空氣中留下的裂痕仍未愈合。


    中心實驗室。


    銀紫色的能量樣本映照在琳博士疲憊的眼底。


    “我們從未恨過你……”她的聲音很輕,像在說服對方,又像在說服自己,“停下吧。”


    齊末沒有抬頭,在終端上飛速敲擊。


    “可我恨我自己。”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如果當初……”


    “事情已經發生了。”琳博士打斷他,“就隻能接受。”


    齊末的動作突然停住。


    他按下最後一個代碼,屏幕驟然亮起刺目的紅光,映得他眼底一片血色。


    “伊訟必須死。”


    琳博士放下樣本,轉身直視他,“等你真見到他時,下得去手嗎?”


    “既然我選擇走這條路,那就一定下得去手。”


    “那好。”她深吸一口氣,“過幾天……‘莫瑞斯’就醒了。”


    齊末手指微顫,“那醒來的……”他聲音沙啞,“還是他嗎?”


    琳博士沉默了一瞬。


    “不是。”


    “那我就不去了。”


    這句話不是賭氣,而是徹骨的疲憊,仿佛思念都在這一刻化為灰燼。


    “至少見一麵吧。”琳博士輕聲勸道。


    齊末搖搖頭,身影在實驗室的光中顯得格外單薄。


    “既然不是他…”他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那就沒必要見。”


    琳博士望著眼前的人,突然覺得他比任何時候都要陌生。


    記憶中的齊末會笑,會鬧,會為一點小事就興奮得像個孩子。


    而現在站在她麵前的,隻是一具被執念掏空的軀殼。


    “你知道嗎?”她輕聲開口,聲音中帶著試探,“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平安的活著。”


    齊末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所以…他才將自己的情感模塊給莫小七”琳博士繼續道,“哪怕知道醒來後不再是自己。”


    終端屏幕上的紅光漸漸暗下,映照出齊末蒼白的側臉。


    “……愚蠢。”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刻骨的痛楚。


    琳博士苦笑一下,“是啊,很愚蠢。”


    她頓了頓,“就像你執意要殺伊訟一樣愚蠢。”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終於刺破齊末平靜的表象。


    他猛地轉身,眼中翻湧著壓抑多年的情緒,“那你要我怎麽辦?!”聲音嘶啞得可怕,“原諒他?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要你活著。”琳博士直視他的眼睛,“真正地活著,而不是被仇恨囚禁。”


    齊末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琳博士熬夜為他調試設備的身影,她妹妹殘缺不全的屍體。


    還有那些信任的目光......


    每一個瞬間,都伴隨著刻骨銘心的失去。


    “我也想過放下......”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但每想到你們對我的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緊接著就會想起她…的樣子...”


    琳博士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緊。


    “我該拿什麽放下?”齊末抬起頭,眼底是一片破碎的荒原,“又有什麽資格放下?”


    實驗室陷入死寂。


    良久,齊末突然輕笑一聲:“我已經注射......h6739藥劑了。”


    “什麽時候?!”琳博士猛地衝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一小時前。”


    下一秒,一記響亮的耳光在實驗室炸開


    啪——


    “你......”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怎麽敢......”


    齊末偏著頭,臉頰迅速泛起紅腫。


    他卻笑了,笑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這樣......”他輕聲說,“就再也不用選擇了。”


    琳博士的手還懸在半空,掌心火辣辣地疼。


    這是六十年來她第一次動手打他,也將是最後一次。


    h6739沒有解藥,一旦注射,最多隻剩七天壽命。


    琳博士的眼淚落下。


    齊末不是在逃避選擇,而是在用最決絕的方式做出選擇。


    用自己這條命,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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