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一看,八個老大每人身邊都站著一個,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而這十幾雙眼睛也在此刻齊刷刷的瞧過來,什麽樣的目光都有——讚許的、不服的、不屑的、不關我事的、看熱鬧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項驁步子不疾不徐的來到一處每人都能不用扭頭轉身也可看到自己的地方拱手道:


    “晚輩今天鬥膽前來分一杯羹,不知諸位可否讓小弟上座?”


    這句話是每個加入者在進行這套儀式時都必須要說的,不過沒有固定的句式,隻要把意思表達到了就行;而和以前那些相比,他的顯然是上乘水準,其中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看著油頭粉麵的中年男人碰了一下身邊的另一個道:


    “哎,你聽聽人家是咋說的,和你似的往哪兒一站吭哧癟肚三腳踹不出個屁來,現在想想我都覺著是你運氣太好,要不是之前老八被抓住槍斃了,哪裏輪得到你。”


    “現任”老八拿起一個鼻煙壺撥開蓋子吸了一口,隨後道:


    “別看你見天說我可以,但我敢打包票,新來的這個小老弟,你一句硬話都不敢胡咧咧。”


    “哼,這小子的確有幾分兇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兒,我沒毛病得罪他幹嘛?”


    “那你得罪我幹嘛?”


    “嘖,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怎麽這麽不識鬧呢。”


    兩人說著,坐在靠左距離“大爹”最近的道:


    “小夥子,你這體格看起來就很能打,聽說當年杜四手下的王牌林正光都是被你一刀切下了腦袋,夠牛逼!”


    話罷,還伸出個大拇指作為肯定,項驁深知這種半調侃的“片湯穿丸子”多少帶點試探之意,因此此時絕不是謙虛的時候,便以退為進道:


    “您過譽了,切下林正光的腦袋這有些誇張,隻是劃開了脖子把他放幹了血,又順道兒弄死了他帶來的15個手下而已。”


    最後兩個字似有似無的加重了語氣,帶著濃濃的鋒芒畢露之意。


    對麵聽罷笑著點點頭,道:


    “怪不得別看你產業沒多少但‘大爹’還這麽推舉你,就憑你這份履曆,放眼整個江湖也找不出哪個能與之爭鋒的,是個人才,後生可畏呀。”


    而與這位坐對角的男人把胳膊一抬壓在真皮座椅靠背上,道:


    “你拳腳再厲害也沒有這個厲害吧?時代變了,別整天舞刀弄棒的,不好使。”


    這句口氣像是玩笑的話在最後一個字落下的電光火石之間那隻被靠背擋住的手從西裝口袋裏一抽,一支手槍拔了出來,黑洞洞的槍口下一秒指向了項驁的腦袋。


    後者一點多餘的思考都沒有,本能的以快到幾乎拉出殘影的速度探出左手一把握在了手槍的套筒上並向著外側用力一擰,前者抵不住這股力量被迫撒開。


    而這邊將其拿到手後在一陣“哢哢哢”聲中,三下五除二將槍給拆成了零件全扔到了地上。


    此舉引得眾人側目,同時讓對麵帶來的跟班大怒,正要上前動手,卻被自家大哥叫住:


    “給我迴來,我就是想試試他,還真不錯。剛才你來拿我,用的是左手,你是左撇子?”


    “嗯。”


    “巧了,我也是。”


    “看出來了,您掏槍的時候,也是左手拔出來的。”


    “那我問問你,你能這麽快的下了我的家夥,是純憑反應快,還是有別的門道?”


    “反應占七成,細節占三成。”


    “哦,說來聽聽,那三成細節是什麽?”


    “您把左手藏在靠背後麵,這個動作讓我很警惕,雖然我不知道您之後要幹什麽,但養成的習慣讓我對任何脫離視線的動作都不會掉以輕心。”


    “哈哈哈哈,幾番生死下來還能全須全尾的人果然不是蓋的。


    我今個兒也來個興致,你再說說還有別的嗎?從我這裏看出來的。”


    “我猜您以前應該和林正光是同行,是在道上專門吃殺手這碗飯的,肯定幹過不少單漂亮活兒,然後靠這個起家一步一步才有了現在的家底。”


    話一出口,被說的主角還沒什麽反應,在“大爹”右側最近的男人一拍巴掌奇道:


    “真準啊!老六以前在唐峰有個外號,叫‘左手槍王’,你咋看出來的?”


    “從出手風格上猜的。”


    “好好好,這個小子我先代表我個人——認了!”


    被稱作老六的也道:


    “看在你次次都說到點的份上,我也認了。”


    一直沒說話的“大爹”這會兒終於開口了:


    “小項是個什麽人你們以後有的是機會接觸,那現在投票開始吧,願意讓他坐上來的,舉手。”


    話罷,自己率先舉了起來;而表態過的兩人則緊隨其後,其餘的也陸陸續續加入其中。


    到最後八人裏隻有一人還將雙臂放在腿上,眼皮都不翻一下的在擺弄掌心中的一個手把件。


    項驁來之前就知道這裏的規矩是必須全票認同,隻要有任意哪個不同意,也沒法進行到最後的通過一環,所以眼下毫無疑問算是卡住了。


    “大爹”微微歪頭看了一眼這個斜對角的“唯一異類”,道:


    “老五,你有意見?”


    垂眸者聽到這話才將手把件往桌子上一拍,抬頭道:


    “我和這小哥也沒過節,但是因為他我最近挺不愉快,要是不把這個疙瘩給我解開了,我這胳膊怕是抬不起來。”


    “你和小項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管是哪方麵也沒有交集,怎麽他能讓你不痛快?有屁快放,把話說清楚了趕緊走完流程。”大爹道。


    “常石是老大你的地盤,前陣子開了家新店,叫‘尊廷國際’,裏麵有個經理長得那叫一個水靈,我去了一次裏麵的姑娘沒看上一個,就看上她了,但使盡了手段也追不上,後來逼得我沒辦法,我給人家約出來問是嫌我哪裏不行,是老還是別的?


    結果人家說啥?說有喜歡的人了不想搭理我,而且這人正在常石,我一聽敢跟我搶馬子,非得拉出來瞧瞧。


    然後經理告訴我,她喜歡的那個,就是這小子。”


    “老五,每次和你有關的事全是圍著娘們兒打轉兒的,你個老色批早晚死在女人身上。”殺手出身的老六道。


    “廢話,不死女人手上難道死在男人手上?”對麵迴答的理直氣壯。


    而“大爹”的表情並不好看,他先拿出了最具代表性的動作——在身邊人攜帶的痰盂上用力磕自己那根長煙袋,所有了解其中門道的都明白,這是他要發火的前兆。


    果不其然,在刺耳的噪聲後,“大爹”直接罵了起來:


    “自己沒能耐追不上關小項什麽事?你那兩個膀子要是廢了抬不動,我現在就讓人剁下來煮一煮當中午給你加個菜!”


    老五被罵的倒是沒脾氣,但也不準備馬上讓步,而是道:


    “老大,你最強最橫我服氣,可他怎麽說也是個小輩兒,那我以一個老江湖的身份,在這麽個場合提點要求總沒問題吧?”


    “你要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再找你算賬!”


    “別急,一句話的事,馬上說完!”


    他落下這句又對項驁道:


    “小子,我也沒別的要求,隻想讓你去幫我當個媒人,在中間給我美言幾句,把局麵打開,往後怎麽操作全看我自己,怎麽樣?”


    這邊笑迴:


    “您如此安排恐怕不妥吧?”


    “為什麽?”


    “您都說了那姑娘的意中人是我,我再去辦這事,豈不成了您給她製造與我接觸的機會了?不怕把姑娘越推越遠?”


    “哎,話不能這麽說,你講的這個我也考慮過,但轉念一想可以有另一種可能,比如她喜歡你的是你這個類型,然後你把我也包裝成這個類型的,幫我吹吹牛,但別吹的太過,要不不好圓場。


    然後有個好印象種下了,往後再怎麽著不也容易了,你說對吧?”


    老五說到這裏,“大爹”忍無可忍的一拍桌子,罵道:


    “你他媽有完沒完?!老大不小的了要不要點臉?還包裝成小項這樣的?別的咱不提,他每天能雷打不動的練三個五百,500個俯臥撐,500個蛙跳,500個懸垂舉腿,你能完成哪個?


    現在,你給我趴地上做50個俯臥撐,不,20個也行,標準的20個一口氣能做完,用不著小項,我去親自給你保媒,怎麽樣?!”


    老五被懟的尷尬的笑了笑,隨後道:


    “我這老胳膊老腿哪能做得了那些。”


    “那就閉嘴!”


    “大哥息怒,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雖然嘴上這樣講,可臉卻衝著項驁擠眉弄眼,還用口型說“幫幫忙啦”。


    話罷舉起了那隻姍姍來遲的手以表同意。


    項驁自是沒法做明確迴複,而這麽一晃的工夫,“大爹”接著道:


    “既然各位老大全部認可了,趕緊進入最後一個環節吧。”


    不過在進入之前,左手邊的那位向著一側微微傾斜身子,給前者耳語了什麽,他聞言表情快速變化了幾瞬,最後點了點頭似是表示了認可。


    隨後後者便接過了話頭:


    “在正式入座之前,我們還想開開眼,能滿足這個要求嗎?”


    “在場老大們都是見多識廣之人,我想不出來有什麽還能讓各位上眼,您請明示吧。”項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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