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親,究竟犯了什麽罪。”


    趙雲一語真摯,期望一個準確答案。


    皇妃深吸一口氣,“你,可聽過無量光。”


    趙雲輕搖頭。


    “傳聞,仙人坐化時,會留畢生功德在人間,造福千秋後世,它無形亦無相,但在特定時間,卻會以光的形態呈現,是謂無量光,富有無窮的偉力,可化腐朽為神奇。”皇妃緩緩道,“十年前,殷晝曾造一陣,揚言可引無量光,造化使然,他也的確做到了,真有一道無量光降臨,那一日,整個帝都都異彩噴薄。”


    “這與我娘親有何關係。”趙雲問道。


    “無量光降臨時,偏離了軌道,未落入陣中,卻降在了一人體內。”


    “我娘親?”


    “如你所說。”


    “自娘親體內,分出無量光不就行了。”


    “事情遠不止這般簡單。”皇妃收了仙力,於月下翩然而立,繼續道,“紫衣侯囚禁了芙蓉,欲分無量,可那夜,你娘卻消失了,也或者,是被人擄走了,這一走,便是十年花謝花開。”


    趙雲皺眉,“我從未聽娘親說過此事。”


    “我曾托桃仙子問過,對無量一事,芙蓉竟一無所知。”


    “前輩的意思是,有人抹了娘親的記憶?”


    “至少,本宮是這般認為的。”皇妃話語悠悠,“問題就出在這。”


    “原來如此。”


    趙雲喃語,眸光明暗不定。


    陰謀。


    這絕對是一場陰謀。


    擄走娘親者,多半就是抹掉娘親記憶的人,還有那無量仙光,定也是那人拿走的,她娘親,自始至終都隻是一個替罪羊和犧牲品。


    “當年一事,牽扯了很多人。”皇妃又道。


    略微停頓一下,她又補了一句,“天宗也是因此大洗牌。”


    “恩恩怨怨延續十年,這就是所謂的功德無量?”趙雲一聲叱笑。


    “囚禁你娘親,也隻想查明真相。”


    “可他逼死了我父親。”趙雲眸子血紅。


    皇妃欲言又止,知道趙雲口中的他,是指紫衣侯。


    此事,皇族難辭其咎。


    沒人會想到芙蓉還活著。


    更沒人會想到,紫衣侯竟親自去拿人。


    待她聽說時,為時已晚。


    有時她也會問自己,無量真是功德?


    她以十年歲月求證,先輩功德伴隨的是罹難。


    哎!


    她又一歎,漸行漸遠。


    其後,還有一語傳迴,“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身後。


    趙雲不語,沉默的嚇人。


    皇妃這個故事,很長很久遠,但他知道,對方必定有所隱瞞,有些事,他也能猜出七八分,便如大夏鴻雀,怕早已葬在歲月中了。


    嗖!


    映著月光,他驀的消失在了小園。


    其後幾次逆向召喚,他輕鬆遁出了帝都。


    走。


    他會走。


    但他還會迴來,迴來報仇雪恨。


    他走了,可帝都卻不平靜,有人硬闖刑塔,劫走了兩個犯人,豈能善了啊!看帝都城門,皆緊緊閉合,看帝都大街,滿是皇影衛,肆無忌憚的搜查,連吳家和楚家這些大族,都未能幸免。


    瘋了。


    紫衣侯瘋了。


    為了把賊人找出來,他是誰的麵子都不給。


    “多少年了,頭迴見刑塔吃癟。”


    “被劫走倆犯人,皇影衛幹什麽吃的。”


    “若鴻淵和鴻雀早出來鎮場子,也沒這事了。”


    “殺雞焉用牛刀,怕是兩老祖也未料到,皇影衛竟是這般不中用。”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


    城中人多紮堆兒,擱那唧唧歪歪。


    嘈雜聲中,一隊皇影衛押著一人走過大街。


    乃殷明。


    今夜入刑塔的,有三個人。


    而這三人中,有兩個都是大祭司府的,一為黑袍人一為殷明,黑袍人逃了,紫衣侯可不就得找殷明聊聊嘛!而且,還得好好的聊。


    殷明很上火,紫衣侯更上火。


    仔細想想,他這皇影衛統帥,與殷晝的孫兒,真是八字不合,第一次忽悠他請護國法師搜魂,鬧的是沸沸揚揚,非但沒找出趙雲,還顏麵盡失;第二次動靜更龐大,直接把人給他整沒了。


    “是姬痕。”


    “他就是趙雲。”


    殷明不安分,一路走一路嘶嚎。


    然,沒人聽他瞎咧咧。


    這貨,多半也發羊癲瘋了。


    先前的搜魂大陣,八十集的電視連續劇的事,早已傳遍大夏,姬痕與趙雲壓根兒沒關係,這般發狂的亂咬人,真的有失宿主風度。


    “聽說,大祭司還在幫紫衣侯煉丹。”


    “紫衣侯這般拿他孫兒,就不怕殷晝甩手不幹?”


    “殷晝多半還不知呢?”


    這猜測靠譜,這猜測也完全對。


    此刻的殷晝,正兢兢業業的煉丹,看祭壇上,貼滿了遮掩符,隔絕外界,啥個芙蓉被劫,啥個孫兒被抓,他一概不知,大祭司府的人,倒想通知他,奈何皇影衛強者守在那,誰都進不去。


    總的來說,有人歡喜有人愁。


    如殷明,如紫衣侯,各個都很上火。


    如城中的魔家內探、如刀無痕,如青瑤、幽蘭和穆清寒等人,則如釋重負,至此刻都頭暈目眩,趙雲真個膽大,竟敢跑刑塔劫人,還有,他是開了神級掛嗎?硬闖刑塔,竟還能活著出來。


    “任何人不得下山。”


    很快,楊玄宗的話傳遍整個天宗。


    他是了解紫衣侯的,發了狂六親不認。


    如今芙蓉被劫。


    那廝若發瘋,搞不好又來天宗搗亂。


    加之殷明從中加油點火兒,紫衣侯真可能會把兇手定為姬痕,如今姬痕不在宗內,對方很可能拿姬痕的好友開刀,那得他守好了,真給他惹毛了,他不介意再開一次天宗仙陣,誰怕誰啊!


    這邊,皇妃已迴禦花園。


    玲瓏是在的,已在此等候良久。


    “你怎麽看。”皇妃一笑。


    “那人是今夜盜的令牌。”玲瓏笑看皇妃。


    “所以呢?”


    “所以,你會不知?”


    玲瓏又笑,話中頗多深意。


    鴻淵的徒兒,腦子還是很好使的,先前她們倆都在大祭司府,對方是在她們眼皮底下盜走的通行令,以皇妃的道行,沒理由不知。


    “仙力反噬,本宮感知大跌。”


    皇妃深吸一口氣,說起謊來臉也不紅。


    玲瓏自不信,皇妃這是忽悠她呢?為何忽悠她呢?自是隱瞞,她篤定,皇妃知道黑袍人是誰,這般的掩護,對方顯然不是一般人,她甚至懷疑,是皇妃派人盜令牌,也是皇妃派人劫芙蓉。


    不久,紫衣侯氣勢洶洶而來。


    自是來找皇妃,自是質問皇妃。


    同樣的謊話,皇妃又說了一遍,她不知如此做對不對,隻知,芙蓉隻是一個無辜的替罪羊,莫說關她一年,即便關上她十年百年,也一樣尋不到無量光,紫衣侯魔怔了,但她卻是清醒的。


    “找。”


    “仔仔細細的找。”


    皇宮外,滿是皇影衛的嘶喝聲。


    帝都熱鬧,千秋城也熱鬧。


    聽聞了消息,集體爆粗口。


    包括魔家大長老在內,無人知道趙雲去劫獄,直至消息傳來,才如夢方醒,知道趙雲出去溜達了,以為去綁票,到頭來竟幹了這麽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真個不地道,裝逼也不帶上俺們。


    “你早知道?”眾強皆看幻夢。


    “嗯。”幻夢笑著點頭,也是如釋重負。


    沒想到,趙雲真做到了。


    眾人深吸一口氣,一句罵娘的話,也不知當講不講了。


    不過,這消息的確是好消息,救了芙蓉,趙雲便再無顧忌。


    “刑塔很可怕?”


    蒼穹捋胡須,一臉不屑。


    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大半都不怎麽信邪。


    “仙之下,誰進誰死。”


    白家老祖捋胡須,一語深沉。


    這可不是嚇唬蒼穹,在場的也無人反駁,近乎無缺的誅殺陣,天武境都能打成灰,可不就誰進誰死嘛!曆史上有血淋淋的例子的。


    蒼穹聽了,貌似有點兒慫。


    誅殺仙陣的威力,八千年他就見識過。


    呱!


    大鵬展翅高飛,劃過天穹。


    趙雲盤坐其上,還在療傷,體內的仙陣殺意,已被皇妃祛滅,沒了殺意,他通體的血壑,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至於手臂,雖是在重塑,卻極為緩慢,遭了仙陣殺意,留下了詬病。


    說到皇妃,他該感激。


    若非皇妃出手,他多半已廢了。


    此事可證明,皇妃與紫衣侯立場略有不同。


    還是那話,他不想與皇妃為敵,冤有頭債有主,他隻殺雲鳳,隻滅紫衣侯,再迴來,他會提著兩人的命,祭奠他父親的在天之靈。


    第二日夜,大鵬落在了不死山。


    打老遠,便見一片黑壓人影立在城外,城中排的上名號的人,基本都出來了,隻為迎接趙雲,某人的逼格,何止晃眼,還很刺目。


    這般大陣仗,沒人逗樂。


    見了趙雲,眾強也集體沉默。


    這是個苦命的孩子,為救娘親,鬼曉得遭了多少磨難。


    趙雲亦不語,隻疲憊一笑。


    他一路上了山峰,直入峰巔。


    跟上去的,也隻他的妻子柳如心。


    冰玉床前,趙雲搬出了冰玉棺,喚醒了娘親。


    “父親,娘親迴家了。”


    趙雲哽咽,瞬間泣不成聲。


    芙蓉蘇醒,淚眼朦朧,見了趙雲、見了柳如心,也見了趙淵,更是淚流滿麵,兒子在,兒媳也在,唯獨丈夫,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良久,趙雲和柳如心才退下。


    走出很遠,還能聽聞娘親的呢喃聲。


    可惜,父親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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