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江寧碼頭也不複往日的熱鬧,除了那些“重利輕別離”的商賈,誰還願在這光景出門。


    王岡乘坐的船是到江寧的,他們在這下船,還要再找船迴姑蘇。


    站在碼頭上,看著遼闊的江景,王岡琢磨著要不要去拜訪王安石,此時他應該在城東七裏處的半山園了吧!


    “玉昆?”


    正思量間一道聲音從身側不遠處傳來,王岡扭頭看去,就見王旁站在那裏。


    “兄長怎在此?”王岡笑著上前見禮。


    王旁則扶住他肩膀大喜道:“真是玉昆,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王岡笑道:“南邊戰事一了,我便先行迴來了!”


    “好好好!迴來就好!”王旁重重的拍打幾下,神色激動道:“前些日子,大人聽說玉昆立下的奇功,還在念叨呢!不想這就迴來了!真是太好了!”


    王岡又連忙問道:“不知叔父近況如何?”


    王旁笑道:“好,好著呢!每日縱情山水,吟詩讀書,倒比在東京時快活許多“””


    “京口瓜洲一水間,鍾山隻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王岡吟誦了一首王安石的詩,笑道:“如今叔父可謂是得償所願了!”


    “哈哈……”王旁也跟著笑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是不知當初官家準了辭呈,他是何等開心,臨行前不斷催促,可謂是歸心似箭!


    早年間托人買下白塘那邊的一塊地,這一迴來就忙著修整,剛忙活完,又唿朋喚友來遊玩賞景,我今日便是來送人的!”


    “哈哈,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如此看來叔父是真的放下了!”


    王岡感慨了幾句,又笑道:“既然來了江寧,自然是要去拜訪叔父的!還請兄長引路!”


    “好,走!”王旁轉身帶路,王岡三人緊隨其後。


    ……


    所謂半山園,乃是江寧城外白塘的一塊地,因距江寧東城七裏,又距鍾山主峰七裏,故起其名。


    王岡等人走到時,正在遠處有一小老頭騎著驢上吃著燒餅,任由一大漢牽驢隨意而行。


    王旁笑道:“大人平日便是這般隨性,曾與人言,這護衛在前,要去哪就隨護衛心願,若護衛在後,要去哪則看驢的心思!”


    幾人聞言都為王安石的隨性灑脫而讚歎!


    王岡都有些羨慕了,想想自己整日奔波,再看著別人過得這麽快活,這比殺了他都難受。


    隻想上去搶了王安石的燒餅,煮了他的驢,弄份驢肉火燒吃吃……


    正思索間,驢子來到近前,王岡瞪了一眼那老驢,連忙行禮道:“王岡拜見叔父!”


    林漁兩人也跟著行禮:“見過相公!”


    王安石下了驢,拍拍身上掉落的餅渣,上前上下打量一番王岡,笑道:“玉昆沒有受傷吧!”


    “托叔父的福,一切安好!”王岡上前扶住王安石道:“此事能取的戰功,還多虧了叔父昔日的策略……”


    王安石擺擺手,打斷他的話,笑道:“我如今不過山間一老叟,不聊這些政事!走,我帶你看看我這半山園!”


    “好!”王岡也就閉口不言公事,隨著王安石隨意而行。


    “這園子可花費了我不少心思,先是開渠泄水,又擔土為山、鑿地成池,而後移來三百楝樹為林,其中雜以山桃溪杏,玉昆覺的如何?”


    “怡然成趣!”王岡看著四周布局、景色,讚歎道:“叔父這是把構建大宋的心思,用來雕琢這個小園子了!”


    “哈哈……俱往矣!”


    王安石繼續向前走去,一路介紹各處布局的精巧心思,王岡跟在身側也是連連點頭讚歎。


    今日所見王安石,與以往截然不同,再沒有之前的積威深重,疾言厲色,反而給人一種淡泊寧靜,中正平和的感覺。


    王岡一路跟隨相談,言語中或是佛老經義,或是鄉間野趣,便偶有涉及司馬光、蘇軾這些舊黨人物,王安石也隻是淡然一笑,絲毫沒放在心上。


    王岡有些不敢相信,昔日以固執聞名的拗相公,還會有這樣的一麵!


    不過見他風輕雲淡的做派,又覺得這或許才是真正的王安石。


    又逛了一會,天色漸暗,王旁過來請兩人迴去用飯。


    幾間茅草屋便是王安石如今的住所,到了門前,又見到王雱,一身白衣,笑容儒雅。


    二人互相見禮,落座後,王岡先問詢他身體狀況,又問他日後打算。


    王雱一臉平靜的說身體需要靜養,日後不宜再為官了,準備開春之後,身體若好,便去府學擔任教諭,讀書育人,也不枉此生!


    王岡感慨道:“昔日小聖人能入府學,此乃江南士子之幸!”


    二人說了一會話,便正式開席,王家男女皆至。


    王岡先給叔母行禮,又跟二位嫂夫人見禮,隨後拿出交趾所得的幾樣珍寶當做見麵禮。


    幾人一番推辭後,還是收下了,又紛紛去準備還禮。


    王安石拿過一壇屠蘇酒笑道:“年節將至,玉昆又千裏歸來,今日便當做過年,來為玉昆洗塵!”


    說罷,便讓王旁倒酒,而後由孫子輩先飲,隨後王岡再飲,跟著王旁兄弟,最後王安石。


    這屠蘇酒的飲法與尋常不同,是由年幼者先飲。


    一杯飲罷,王安石有些感慨,“不想已是年年屠蘇最後飲的年紀了!”


    眾人又是一番言笑開解,一頓酒宴言語歡笑,其樂融融。


    酒宴散後,王岡又挑選了幾件交趾內庫的東西,給王雱兄弟的子女充當壓歲錢,而後他也是收到王安石的賞賜。


    多年的宰相,有的是好東西!


    夜漸深,眾人接連散去,王安石將王岡帶到客房前,忽然拍著他肩膀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職責,我該做的都已做過,以後大宋就看你們了!”


    王岡默然,待王安石將離去時,開口道:“聽聞叔父曾以梅花為詩,我有一詞相和!”


    王安石聞言大奇,他知道這族侄素有詩才,雖平日不喜作詩,所作幾首皆是上乘之選!


    “願聞其詳!速速做來!”王安石停步凝視。


    王岡微笑道:“詞牌卜算子,名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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