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剛剛撕開夜幕的邊角,我和全隊的馬倌們已經騎著各自的駿馬,手持套馬杆,威風凜凜地來到了蒙克的馬群。馬倌們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愈發高大,他們與馬匹之間的默契仿佛是天生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與美感。更使我高興的是連長也在其中。我心中倍感踏實和親切。


    鄭順幫著我在一隻大木桶裏調配藥物。當我們將藥配好的藥裝入十幾個空酒瓶中時,給馬灌藥正式開始。


    驅蟲的過程並不容易,雖然我在公社學過如何灌馬,但那都是固定的馬匹,操作起來容易多啦。可現在麵對的是幾乎和野馬一樣的馬匹,難度是非常大的。一個馬倌需要先用套馬杆套住一匹馬,然後另外兩個馬倌分別從左右兩側擰住馬耳,抱緊馬頭。再由另一人將藥水強行灌入馬匹的口中。就這樣,我們投入到了緊張的灌馬工作中。


    太陽漸漸升高,炙熱的陽光灑在我們身上,汗水浸濕了衣衫。然而,馬倌們卻沒有絲毫的怨言,他們依舊認真地執行著每一個步驟。我看著他們堅定的眼神和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敬意。


    然而,驅蟲工作並非一帆風順。有時,酒瓶會被馬匹嚼爛,藥水灑得滿地都是;有時,抓馬的人,灌藥的人,會被馬匹踩踏,受傷流血。每一次意外都讓我心驚膽戰,但馬倌們卻總是能夠迅速調整心態,繼續投入到工作中去。


    當太陽高懸在天空時,我們已經成功地為五十六匹馬進行了驅蟲。雖然過程艱辛且充滿危險,但看到被灌藥的馬匹,安然地行走在草地上,貪婪的覓食。我們的心中都充滿了成就感。


    晚上,我躺在蒙克的蒙古包裏,思緒萬千。那些馬倌們的身影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們每天要給一百多匹馬灌藥,等同與一百多匹馬搏鬥,這需要多大的體力,耐力和責任心啊!我不禁對他們充滿了敬佩之情。我還在想,這馬倌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誰想風光,就能風光的,同時我也為鄭順捏了一把汗。


    第二天,我和鄭順早早牽著我們的坐騎來到了井邊,當鄭順提起第一鬥子水倒入馬槽時,忽然一個念頭湧入我腦海,我沉靜地思考著,能不能打破這種傳統灌馬方法,而用其它方式呢?


    “轟隆隆”馬蹄聲如雷霆般滾滾而來,打破了短暫的寧靜。蒙克的馬群,在馬倌們的吆喝下,如潮水般湧向井邊。鄭順剛剛裝滿水的飲馬槽,在萬馬奔騰的氣勢下,瞬間見了底,仿佛被這股磅礴的力量吞噬。


    我站在井台邊,目睹著這壯觀的景象。蒙克馬倌接過鄭順手中的水鬥,他的臂膀如鐵鑄般強健,每一次揮舞都帶起一陣陣風聲。他熟練地從井中提起一鬥又一鬥的水,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落入水槽中,激起一圈圈漣漪。


    我靜靜地蹲在井台邊,目光緊緊追隨著那些湧來喝水的馬匹。它們貪婪的低著頭,瘋狂般的飲水。我默默數著蒙克提水的次數。當數到一千一百鬥子水時,水槽裏終於開始有了存水,水麵逐漸升高,馬群也不再那麽擁擠。我能夠清晰地看到每一匹喝水的馬,它們的身影在水中倒映出優美的弧線,與藍天白雲相映成趣,構成了一幅動人的畫卷。


    此時,鄭順接替了蒙克的工作,他的提水速度明顯慢了許多。我繼續數著,當數到一千三百鬥時,來喝水的馬匹已經寥寥無幾。當數到一千三百五十鬥時,水槽邊已經再無馬匹的蹤影。


    所有的馬匹都悠閑地散落在草原上,它們或追逐嬉戲,或低頭覓食,或靜靜佇立,享受著這片廣袤草原的寧靜與自由。我望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這些馬兒,它們是這片草原的靈魂,是這片土地的生命力。


    第三天,陽光依舊燦爛,我們繼續著給馬灌藥的工作。我驚奇地發現,這些馬倌們竟然能將灌過的馬記得一清二楚。他們在馬群中穿梭,尋找著未灌過藥的馬匹。艱難地給每一匹馬灌藥,而馬兒們仍然是桀驁不馴。它們似乎根本不接受這種治療方式,甚至在強烈的反對和抵抗。馬倌們一個個累的滿頭大汗。


    飲馬時,我如同昨天一樣,繼續默默地數著,記著。每一匹馬喝水的量,每一次提水的次數,我都用心地記錄著。我試圖從中找到一種規律,一種能夠讓馬兒們更輕鬆地接受驅蟲藥的方法。


    收工後,我找到了蒙克,問他還剩多少馬沒有灌藥。蒙克未加思考即刻迴答:“還有一百八十一匹。”我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第四天中午休息時,我將大家召集在一起,連長當翻譯,我向大家提出了我的想法。我要將藥倒入飲水槽,讓馬直接來喝。我的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我解釋說,我們用的驅蟲藥‘敵百蟲’是無色無味的,所以放在水裏馬匹不會不喝。每匹大馬喝兩鬥子水,我就把配合的一瓶藥倒入到兩鬥子水中,大馬喝進去,就等於我們灌進了它肚裏。


    聽完我的解釋,大家臉上都露出了喜色。我知道,他們被我的想法打動了。我接著說:“雖然提著鬥子飲馬比用瓶子灌馬容易了些,但是不排除我們的馬匹不習慣這種飲水方式,或者一些膽小的馬匹不會以這種方式去喝水。這個辦法可能就行不通。我算了一下,我們這個水槽裝滿水是十八鬥子水,圍著槽子站滿馬,最擁擠時是十匹,大部分的時候是九匹。若按九匹算,正好每匹平均喝兩鬥子,也正好讓我們的馬匹喝飽。那麽我將九瓶配好的藥直接倒入水槽裏,等馬來喝。這樣不就等於我們輕輕鬆鬆一次灌了九匹馬麽?”


    連長還未等我說完,就猛地跳起來,大聲喊道:“賽,賽,好辦法!”然後樂嗬嗬地翻譯著我剛才的一番話。


    我又說;“這就需要我們控製馬匹到水槽數量,同時將大馬和小馬分開,不知我們馬倌能否做到?”


    “巴勒那”(蒙語;行)連長和蒙克異口同聲的喊道。並給大家作了翻譯。


    於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們將剩下未灌藥的一百匹馬,開始了編排,開始了新的嚐試。同時我一再叮嚀,一定要緊緊盯著喝完藥水的馬匹,一旦發現異常,我們必須立刻停下來。當我看到大家都認真的點了點頭。我將配好的藥倒入飲水槽中,攪拌均勻。然後靜靜地等待著馬兒們的到來。不一會兒,九匹馬就來到了水槽邊,它們低頭飲水,絲毫沒有察覺到水中的變化。


    我看著它們悠然自得地喝著水,心中充滿了期待。我知道,這個方法雖然簡單,但卻存在著一定的風險。我默默地祈禱著,希望它們能夠順利地喝下這些驅蟲藥。安然無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水槽邊的馬匹逐漸減少。當最後一匹馬離開水槽時,我知道,我們的嚐試基本成功了。我看著那些悠閑地散落在草原上的馬匹,心中充滿了喜悅和成就感。


    夜色溫柔地籠罩了這片草原,星光點點,宛如天上的精靈在眨眼。今夜的歡樂如同美酒,流淌在每個角落,讓人沉醉。


    我們圍坐在火爐旁,舉杯暢飲,笑語盈盈。手扒肉香氣四溢,讓人垂涎欲滴。蒙克端著酒杯,向我走來,他的眼中閃爍著敬佩的光芒。他恭敬地舉杯敬我,連長和其他馬倌也紛紛效仿,他們的讚譽如潮水般湧來,說我在這次灌馬任務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為他們減輕了負擔,去除了多年來,每當灌馬時的憂愁。


    我微笑著擺手,說:“我是獸醫,這是我分內的事。”然而,他們的熱情並未因此減退,反而更加高漲。連長更是誇讚我酒量驚人,我也深覺自從品嚐了他那迴味無窮的“迴味”酒後,我的酒量似乎真的有所增長。


    我趁著酒興給大家講了一個驅蟲的故事:在一個古老的年代,遙遠的東方,坐落著一座寧靜的小鎮。小鎮雖小,卻有一家聞名遐邇的藥堂診所,那裏的老先生醫術高超,深得百姓信賴。然而,有一天,一個麵色蠟黃、身形瘦弱的男孩,被匆匆抬進了這家藥堂,打破了小鎮的寧靜。


    男孩大約十歲左右,是二十裏外某大戶人家的獨苗。家人焦急地訴說著病情,他們已經尋訪了多位醫者,嚐試了無數藥方,但孩子的病情始終不見好轉。聽聞老先生的名聲,他們特地前來求診。老先生聞訊,慌忙起身接診,仔細地為孩子把脈診斷。


    經過一番仔細的檢查,老先生眉頭緊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緩緩開出一劑藥方,遞給了旁邊的學徒,讓他按方抓藥。他告訴家人,孩子得的是蟲症,隻要驅除了體內的蟲子,病情自然就能好轉。家人聽後,滿是歡喜,連忙道謝,等待著抓藥。


    然而,就在這時,學徒卻口中念念有詞:“二兩不如三兩好。”老先生扶了扶眼鏡框,白了學徒一眼,心中卻暗自思量。他深知,醫學之道在於精準,藥量的多少直接關係到病情的轉歸。但此刻,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示意學徒按方抓藥。


    第二天傍晚,一位騎馬人興衝衝地來到了藥堂。他一進門就給老先生下跪,連聲感謝。原來,他是昨天那位男孩的家人,特地來報喜並答謝的。他告訴老先生,孩子服用了藥方後,病情果然有了好轉。他感激涕零,表示明日中午將設下酒宴,一來慶祝兒子得救,二來答謝老先生的救命之恩。臨出門時,他再三懇請老先生一定要光臨,並說會派人來接。


    老先生聽了,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他一向以醫術高明自居,如今又救了這大戶人家的獨苗,自然是倍感榮耀。然而,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和使命。他告訴來人,自己會準時赴宴,並叮囑他們好好照顧孩子。


    然而,就在老先生準備出門上轎時,那學徒卻再次開口:“去了不如不去好。”老先生聽了,心中不禁一凜。他迴頭狠狠地瞪了學徒一眼,但心中卻開始泛起了疑慮。他知道,這個學徒雖然年輕,但平時聰明伶俐,對醫術也有一定的見解。他的話雖然有些突兀,但卻讓他不禁開始重新思考這個病例。


    然而,老先生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盛情邀請和心中的得意。他簡單梳洗後,便坐上了來接他的轎子。一路上,他心中既期待又忐忑,不知道這場酒宴將帶給他怎樣的驚喜或驚嚇。


    然而,還未到下午,藥堂突然來了幾個衙役。他們三下五除二地查抄了藥堂,還將學徒帶走詢問。原來,就在酒宴還未結束時,那男孩突然肚痛嚎叫,不一會兒從嘴裏、鼻子裏竄出了好多蟲子。最終,他因病情惡化而離世。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對於老先生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他無法接受自己精心治療的患者竟然會如此突然地離世。他被官府帶走,在牢裏。他感到痛心疾首,同時也對學徒的話產生了深深的思考。他開始反思自己的醫術和判斷,也開始重新審視這個病例的始末。


    一個月後,老先生的故人和親朋用很多銀兩將他們師徒二人從牢裏救迴。迴到藥堂後,老先生便問學徒那兩句話的含義。學徒解釋道:“第一句話是提醒您下的藥量有點輕,因為這個病人的蟲症比別人重。第二句是說,由於您的藥方足以將病人肚子裏的蟲子打懵,使它們暫時不再折騰,從而使病人感覺和好了一樣。但您在參加盛席時,我擔心鑼鼓喧天、美味佳肴會刺激那些懵死的蟲子蘇醒過來。一旦它們蘇醒過來,危害一定會大增,病人羸弱的體質肯定受不了。後果不堪設想。所以說‘去了不如不去好’。而那藥量如果再加一兩,就能把病人肚子裏的蟲子全部殺死,病人也就不會喪命了。”


    聽完學徒的解釋,老先生恍然大悟。他深感自己的疏忽大意。釀成大禍,同時也對學徒的聰明才智和醫術見解感到敬佩。他拿出五兩銀子遞給學徒,並讓他離開藥堂。自立門戶。從那以後,學徒開始兢兢業業地鑽研醫學,最終成為了一代名醫。而老先生也從中汲取了教訓,更加謹慎地行醫問診,為百姓的健康保駕護航。


    夜色漸深,爐火在微風中搖曳,大家聽了我的故事,都說深受啟發。我們的歡聲笑語和感慨激奮的議論。在蒙古包內,草原上迴蕩。然而,我心中卻有一絲憂慮,這一夜,那些飲了藥水的馬匹,是否能安全度過,驅蟲的效果會怎麽樣?,我的方法是否可行?等等。但此刻,我不想讓這些瑣事打擾我們的歡聚。命令自己將這一切忘掉。


    於是,我們盡情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夜晚,讓歡樂和美酒填滿每一個瞬間。直到夜色深沉,我們抱著餘興盡的遺憾,躺在蒙克的包裏睡了。


    在夢中,我仿佛又迴到了那片廣袤的草原,與馬倌們一起馳騁在藍天白雲下。而今夜的歡樂和美酒,也化作一道美麗的風景,讓我一直沉浸在美好的睡夢中。


    天剛剛蒙蒙亮,我們沒有受到昨晚暢飲的影響,早早來到蒙克的馬群,經過清點,大小馬匹一個不少,而且個個精神抖擻。我和大家仔細地觀察了昨晚馬群們糞便,一致認為驅蟲的效果很好,在蒙克的帶領下,尋找到了最後一百匹馬過夜的地方,發現它們糞便中的蟲子,明顯比其它馬匹糞便中的蟲子還要多。我心中不免有些洋洋得意之感。


    太陽一杆子高的時候,我們一同飲完了蒙克的馬群。高高興興的向下一個馬群進發。就這樣我們又用了四天的時間,一天一群馬,將全隊所有的馬匹都進行了驅蟲。馬倌們都說這是他們給馬驅蟲以來用的時間最短,最省力且效果最好的一次。隻是在最後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候,由於連日的疲勞和勝利在望的喜悅。一時的疏忽,一個兩個月的馬駒偷跑到了水槽邊,飲用了驅蟲水。待人們發現將它驅逐,發現它走起來有點搖晃,我立刻給它注射了阿托品。馬倌們給它灌了酸奶。這酸奶,不僅是他們的食品,而且是常常用來解毒的‘藥品’。小馬駒安然無恙,歡快的跟著媽媽在美麗的大草原上自由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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