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說帶嚇,沒幾句話,劉根來就把小哥倆的實話詐出來了。


    其實,也沒啥大事兒,根喜的把柄是把碾窩的石錘弄兩半了。


    碾窩就是在一塊大石頭上鑿一個圓形的窟窿,把需要碾碎的糧食放進去,再用一個比碾窩小幾圈的半圓形石頭把糧食碾碎。


    一般用的著碾窩的都是高粱米,把皮殼碾掉了,再加點糯米一塊搗碎做年糕。


    可現在哪有什麽高粱米糯米,就算有,也都熬粥了,誰還舍得做年糕?


    碾窩閑下來沒人用,一些調皮搗蛋的孩子就喜歡玩這玩意兒,根喜把石錘弄兩半了,也不算什麽大事兒。


    根旺的把柄就更不算啥了。


    這小子沒事兒跑生產隊用石塊和土塊砸豬玩兒。


    問他為啥這麽幹,他說那些小豬一動不動的,他用石塊砸砸看看死了沒有。小豬被砸,嚇得亂跑亂叫,他覺得好玩,又接著砸。


    還有閑心砸豬玩,一看就是沒餓著。


    餓的沒力氣的孩子,誰沒事兒往生產隊跑?


    小哥倆隻要不偷雞摸狗,不往危險的地方去,不做危險的事兒,劉根來就懶得管。


    調皮搗蛋?


    不調皮搗蛋能叫孩子?


    迴到家的時候,生產隊還沒收工,小哥倆髒的跟泥猴似的,肯定得洗洗。


    劉根來想給他們燒鍋水,打開水缸蓋子一看,水缸裏空空的,就摘下牆上掛著的扁擔和水桶挑水去了。


    劉根來雖然沒挑過水,但也知道村裏的水井在哪兒,沒一會兒,他就挑著扁擔去了最近的一個水井。


    到地兒一看,一個婦女正撅著個大腚跨在井口兩邊,拿著個竹竿子在井裏上下捅著。


    聽到動靜,婦女轉過頭看了一眼,滿臉意外的直起了腰。


    “根來?你咋還來挑水?”


    張二妮,孫寶根媳婦。


    “寶根嫂子,你幹嘛呢?”劉根來把水桶放了下來。


    “桶掉井裏了。”張二妮抹了一把額頭,“我撈半天了,撈不上來。”


    “我試試。”劉根來從張二妮手裏接過竹竿,趴在井口上往下探著。


    天幹,井也深,劉根來估摸了一下,井裏的水隻有不到兩米深了,天要是再這麽幹下去,村裏人吃水都成問題。


    “桶在這邊。”


    張二妮比劃了個位置。劉根來把竹竿移了過去,用空間感應著,很快就碰觸到了水桶,又用竹竿頭上綁著的掛鉤勾住了桶梁,往上一提,就把水桶提起來了。


    兩手把著竹蓋往上倒騰,沒一會就把滿滿一桶水提了上來。


    “還是你厲害,一下就勾住了。”張二妮接過水桶,嘴裏奉承著。


    “碰巧了。”劉根來笑了笑。


    張二妮用的水桶是鐵的,怪不得能沉到水裏,他家的木桶就是脫鉤了,也在水上飄著。


    “寶根嫂子,井繩借我用一下。”


    要是水淺,用扁擔鉤勾住水桶一晃,就能把水桶放倒,往上一提就是一桶水。


    這會兒,天旱井深,扁擔夠不著,隻能用井繩。


    所謂井繩就是一根粗繩子一端綁個鐵鉤,掛著水桶打水用的。


    “你會用嗎?還是我幫你吧,別把桶掉井裏。”


    沒用劉根來說什麽,張二妮就用井繩掛住他挑來的一個水桶放到井裏,又一抖手,井繩被帶的一晃,一股巧勁兒傳下去,一下就把水桶帶倒了,水往桶裏灌,桶慢慢下沉。


    要是鐵桶,晃著一下就行了,木桶比水輕,晃一下灌不滿水,還得再來一股巧勁兒才能把裝了半桶水的木桶晃倒,搞不好還會脫鉤。


    劉根來都沒挑過水,哪兒有這個技術?隻能在張二妮幫他打滿水的時候,幹點力氣活,把水桶提上來。


    如法炮製,張二妮又幫他打了第二桶。


    “謝了,寶根嫂子。”


    劉根來掛上扁擔,挑起兩桶水,差點沒站穩。


    兩桶水加起來得有一百多斤,劉根來從來沒挑過,還沒學會掌握平衡。


    “嗬嗬……”張二妮在一旁笑著,“你還是放下來吧,我幫你挑。”


    “不用不用。”劉根來一個大男人哪好意思讓張二妮一個女人幫他挑水?


    “你還是放下來吧!”張二妮一把抓住了扁擔,兩手托著放到了自己肩頭,抬腿就走,“你還小,這活兒你幹不來。”


    小嗎?


    劉敏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早就為家裏挑水了。


    還是缺乏鍛煉啊!


    張二妮挑著水,走的比他還快,扁擔在她肩頭上一顫一顫的,還挺有節奏感,不管扁擔怎麽顫,桶裏的水都不往外灑。


    等把水挑到了劉根來家,張二妮放下扁擔就走,劉根來喊住了她,遞給他一把大白兔奶糖。


    怎麽能白使喚人家?


    劉根來可是講究人。


    “不用不用,”張二妮擺擺手,頭也不迴的朝外走著,“你幫寶根的已經夠多了,我幫你挑擔水沒啥的。”


    喲?


    一聽這話,劉根來就樂了。


    張二妮這是在還他鹿鞭酒的人情啊!


    看來,鹿鞭酒的效果比他想的還好。


    往鍋裏倒了半桶水,劉根來就坐在門檻上抽著煙,燒火的事兒交給根喜根旺小哥倆了。


    彩霞也沒閑著,倒騰著小短腿兒,幫著兩個哥哥拿著柴火。


    等水燒開的時候,劉栓柱和李蘭香也收工迴家了。


    “爹,媽,看看我抓的魚,有好大一條泥鰍……”


    根旺又獻寶似的把他的小罐子拎給他倆看。


    劉栓柱倒是挺給他麵子的,像模像樣的看著罐子裏的魚,李蘭香卻不慣他毛病,直接擰住了他的耳朵。


    “跟個泥猴似的,誰讓你去摸魚了?”


    “哎呀,疼疼疼,是二哥帶我去的,你擰他的耳朵,別擰我的。”


    這小子毫不猶豫的把根喜出賣了。


    還真是壞!


    劉根來那個樂啊!


    根喜臉都白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他倆都不怎麽怕劉栓柱這個爹,在李蘭香麵前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他帶你幹啥你就幹啥?他帶你吃屎你吃不吃?”李蘭香罵道。


    這話……還真是話糙理不糙。


    這頓揍,小哥倆誰都沒逃過去,揍完了,才讓他倆去把身上洗了。


    到這會兒,劉栓柱已經坐在門檻上抽了兩袋煙了。


    “爹,我看你咋好像有點不高興?”劉根來又遞過去一根煙。


    “唉,”劉栓柱歎了口氣,“天老不下雨,莊稼都快幹死了,村裏人誰不愁?”


    “這不是還沒到時候嗎?這才四月,還沒到下大雨的時候呢。”


    劉根來寬慰著劉栓柱,心裏卻清楚的很,不光今年,明年的旱情也不會根本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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