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擔得逞了。


    上報糧食產量的事兒相當麻煩,劉根來根本不想管,他隻想幫村裏打打獵,再給村裏多換點糧食。


    他這副小身板哪兒扛得起那麽大的事兒?


    可劉老頭當了大隊長,他不想管也得管。


    他這個當孫子的總不能對爺爺的事兒不管不顧吧?


    但問題是怎麽管?


    跟公社硬扛?


    肯定不行。


    別說他,就是拉上石唐之,也扛不住破壞人民公社的大帽子。


    不能硬扛那就得想點別的法子了。


    劉根來正琢磨著,劉老頭又說話了。


    “其實吧,我這個大隊長就是個虛名,啥事兒都不用幹,村裏的事兒都是五十九那小子在幹。


    就說這迴的夏收吧,五個生產隊長都被公社扣下了,隊裏夏收的事兒都是五十九那小子組織的。


    他一個人幹了五個人的活兒,可把他累的夠嗆。我也是看他不容易,才答應他的。


    你要是能幫上忙,就幫幫他吧!要是實在幫不上,咱也別去逞那個能。在爺爺這兒,啥事兒也不如你的事兒重要。”


    “嗯。”劉根來點點頭,腦子裏還跟一團漿糊似的,什麽頭緒都沒有。


    這時候,灶膛間裏傳來的奶奶的聲音,“五十九來了,快上炕,陪你鐵蛋叔喝點酒。”


    鄭老擔來了?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鐵蛋嬸兒,根來在嗎?”鄭老擔的聲音從灶膛間門口傳來。


    “在在在,在炕上陪他爺爺喝酒呢!你快過去吧!”奶奶招唿著鄭老擔。


    “那我就跟著沾光了。”


    鄭老擔的聲音進了灶膛間,下一刻,他就滿臉笑容的進了裏間。


    “上炕上炕,嚐嚐我孫子弄的鹿血酒虎骨酒。”劉老頭拍著炕頭,又吩咐著劉根來,“去給你五十九大爺倒酒,老婆子,再拿個碗來。”


    “不用忙活,我自己來就行。”


    鄭老擔從奶奶手裏接過酒碗,又衝正要下炕的劉根來擺擺手,“鐵蛋叔,酒在哪兒呢?”


    姿態擺的這麽低,這是要求我辦事兒啊!


    劉根來正好懶得下炕,隻做了做樣子,便又坐了迴去。


    我倒想聽聽你想讓我幹啥?


    “在櫃子邊上,對對對,就是那兒,前麵那個壇子裏是鹿血酒,後麵那個壇子裏是虎鞭酒。”劉老頭給鄭老擔指了指兩壇酒的位置。


    “我嚐嚐這虎骨酒,以前隻是聽說,還是頭一次見,到底是根來,就是有本事。”


    鄭老擔打開虎骨酒的酒壇子,拿起放在一旁的葫蘆瓢,給自己盛了一碗虎骨酒。


    剛放下葫蘆瓢,不等轉過身,鄭老擔就把嘴湊上酒碗喝了一口。


    “好酒,剛下肚就覺得渾身有勁兒。”


    你還能再假點嗎?


    劉根來撇了撇嘴。


    鄭老擔剛把酒碗放上飯桌,劉根來就給他遞了根煙,“五十九大爺,找我啥事?”


    鄭老擔劃了根火柴,把煙點上,“報小麥產量的事兒,這事兒隻有你能幫上忙?”


    “你想讓我怎麽幫?”劉根來不動聲色。


    “公社關著咱村的五個生產隊長不放,是想讓他們在收麥子之前先把產量報上去。我組織社員搶收,是想盡快把真實產量統計出來,堵住公社那幫人的嘴。


    這裏麵有個時間差,要是拖的時間太長,我擔心他們五個挺不住。


    我會組織社員抓緊時間搶收脫粒晾幹稱重,可這需要時間,我算過了,最快也要五天。


    五天不吃飯,沒人頂得住。


    所以呢,我想請你去趟公社,代表村裏去探望他們。


    別人去,公社肯定不讓見,你去,他們應該不敢攔。你再衝他們發通火,公社的人就會多給他們一點吃的。


    就算隻吃一頓飽飯,他們也能多抗幾天,等糧食產量出來了,公社的人就不會再關著他們了。”


    “公社給他們吃什麽?”劉根來問道。


    “幾乎沒啥是吃的。”鄭老擔歎了口氣,“我讓人問過李太平,他說,這些天他們每天隻能吃一頓飯,還是一碗稀的能照出人影的野菜粥。”


    這是要把人餓死嗎?


    公社那幫牲口夠狠的。


    要還是這麽吃,那五個生產隊長能挺五天?


    不死也隻剩下半條命。


    “這事兒找李太平沒用嗎?”劉根來又問。


    “沒用,他又不管事兒。”鄭老擔搖搖頭,“他是公社派出所所長,得聽公社的,就算想幫也幫不上。”


    劉根來琢磨了一下,“這事兒,我還真能幫上忙,行了,你別管了,不就是讓他們吃頓飽飯嗎?交給我了。”


    “那我可太謝謝你了,這事兒要是辦成了,你就是咱們全村的大恩人。”鄭老擔有些激動。


    “行了行了,都是一個村的,客氣啥?”劉根來擺擺手,再這麽客氣下去,他還真擔心鄭老擔會給他磕一個。


    小輩讓長輩磕頭,那可是要折壽的。


    “嚐嚐這臘肉,可香了。”


    奶奶端著一大碗切好的臘肉進來了。


    那碗臘肉紅紅的亮亮的,看著就有食欲,就是都泡在熱水裏。


    “奶奶,臘肉幹嘛用水泡著?”劉根來有點奇怪。


    “這都不明白?”劉老頭嫌棄道:“鹽放多了,又硬又鹹,不泡軟了根本咬不動。”


    劉根來一下反應過來,這些臘肉應該是奶奶年前醃製的。


    苦日子過慣了,家裏一下多了那麽多肉,爺爺奶奶哪兒舍得吃,就做了臘肉,還死命的往裏放鹽,結果就成這樣子了。


    “還挺好吃,鐵蛋嬸兒,你手藝真不錯。”


    劉根來有點下不去嘴,鄭老擔卻吃的挺香。


    到底是年輕了幾歲,牙口真好,這麽硬的肉,爺爺奶奶可嚼不動。


    “你要是愛吃,迴去拿點,我跟你鐵蛋叔都咬不動,吃著可費勁了。”奶奶笑道。


    “那怎麽好意思?”


    鄭老擔嘴裏客套著,喝完酒離開的時候,還是帶上了奶奶給他切的一塊足有兩三斤重的臘肉。


    劉根來看出來了,奶奶是真想給他。


    這年頭,像鄭老擔這樣一心為村裏人著想的大隊長可不多見。


    “大孫子,你想怎麽幫他們?”


    劉根來把話說的太滿,老劉頭有點擔心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爺爺您別管了,我肯定不會把自己陷進去。”劉根來看出了劉老頭的擔憂。


    “你個小兔崽子,跟我還打馬虎眼?”劉老頭罵了一句,卻也沒再多問。


    陪爺爺奶奶吃完飯,天也差不多黑了,劉根來沒再多待,天黑之前迴到了自己家。


    沒一會兒,趙德順就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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