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嘴角的弧度頓時一僵。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沒想到他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她為他生兒育女,提這麽個要求難道很過分嗎?


    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決絕,沈昌話音緩和了些:“你想想,你都快臨盆了,這搬來搬去的多折騰?”


    方姨娘嘴角抿直了下,沒有吭聲,心口一陣發涼。


    她都不嫌麻煩,說到底嫌麻煩的是他吧?


    看出她的情緒不佳,沈昌歎了口氣將她攬了過來,輕聲細語地解釋:“我是為了你和孩子好啊!你想想,你待在這兒,周圍都我的人,總不會委屈了你!可若是迴了府裏,不得看謝氏臉色?


    這幾個月萬不能有任何閃失,我白日又要去上值,她若是私下動什麽手腳……”


    這才是沈昌擔心所在,雖說謝氏出身名門,從來不屑於使這些手段。


    可萬一呢?


    這極有可能是他最後一個孩子,他承擔不起任何的風險!


    聽他這麽一說,方姨娘也不由心裏一緊,下意識捂住了肚子。


    是啊,她這一胎生的是兒子,將來可是要和沈辭爭家產的!謝氏會甘願讓她成功生下來麽?


    和沈昌不同,方姨娘可不相信謝氏真有這麽大度!


    她是主母,生產時稍微動點手腳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方姨娘咬了咬唇,臉色又軟了下來,依偎在他懷裏:“還是老爺心疼妾身,妾身聽老爺的。”


    她眸色稍有得意,至於迴府,這麽久她都忍了過來,也不急於這一時。


    等成功生下兒子,她大可以風風光光迴府,到那時謝氏也拿她沒辦法!


    ……


    沈棠寧瞧見沈昌從院子裏出來,低頭上了馬車。


    “老爺慢走。”


    目送馬車遠去,她站直了身子,睫毛在眼瞼處投下扇形陰影,眼底忽明忽暗。


    “不進去瞧瞧?”


    池宴的聲音響起,她偏頭笑著望去,語氣略淡:“方姨娘身邊伺候的都是我父親的人,我前腳來他後腳就知道了,我可不想徒生事端。”


    他眼裏露出不解:“那你特意來這麽一趟是做什麽?”


    沈棠寧看了眼天色,隻道:“等人。”


    時間接近晌午,一輛牛車晃晃悠悠駛來,車軲轆碾過地麵發出沙沙聲響。


    池宴循聲望去:“有人來了。”


    車上載著滿滿當當的貨物,來者跳下車,將一筐筐的菜往地上卸。


    原來是個送貨的。


    管事從裏麵出來,麵上帶著熟絡的笑意招唿著:“周二郎又來送菜了?”


    男人戴著個鬥笠,露出大半張臉,看上去三十出頭,有幾分俊朗,神情憨厚老實。


    “我們姨娘鬧了好些天要吃新鮮水果,可這裏離鎮上遠又不方便,就盼著你能來呢!”


    管家瞧著這麽多菜,“哎呦”一聲:“我去找兩個人幫你抬!”


    “不用麻煩。”周二郎靦腆笑了下,挽起一半衣袖,露出一片蜜色肌膚,小臂緊實有力,悶聲幹起活來。


    來迴幾趟,一車的菜很快被他給搬完。


    見他累得滿頭大汗,管家提議道:“天熱,進去喝口茶再走吧?”


    “這怎麽好意思?”周二郎垂著頭有些局促。


    “這是我們姨娘的意思。”管家說了這話,他這才不再推辭,朝院子裏走去。


    池宴收迴目光,緩緩看向沈棠寧:“這就是你要等的人?”


    他沒看出有什麽特別的。


    她彎了彎唇角,語氣意味不明:“好戲還在後頭。”


    ……


    “你怎麽又來了?”方姨娘看著眼前的人,眼底含著慍怒,“我不是說過,讓你以後別再來了嗎?”


    周二郎已經摘掉了頭頂的鬥笠,一雙黑沉的眼眸藏著炙熱的情緒:“如蘭,你就這麽不想見到我?”


    方姨娘一驚,迅速打發了丫鬟出去守著門,麵色冷冷望著他:“我們之間早已過去了,我現在也嫁為人婦,你是想害死我不成!”


    她和沈昌的確是青梅竹馬,但沈昌不知道的是,她中間還和別人在一起過,那人就是眼前的周二郎。


    當年沈昌高中後,便被謝家相中,要他做女婿,謝家權勢滔天,他拒絕不得,也不可能放過這麽好的一個平步青雲的機會。


    方姨娘得知這個消息時心灰意冷,家中的爹娘冷嘲熱諷,她苦等多年滿心期盼著心上人能夠高中後迴來娶她,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嫁衣!


    眼見著即將成為老姑娘,爹娘也不再慣著她,要把她嫁出去,還能換點聘禮錢迴來!


    他們相中了周二郎,方姨娘也因為沈昌的移情別戀而寒心,於是也沒拒絕。


    周二郎對她處處細心周到,為人也周正,一開始方姨娘確實有被他打動,想著和他共度一生。


    可周家實在太窮了,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更過分的是,周二郎居然還沾染了賭錢的惡習,一開始還裝模作樣,本性暴露後,家裏的錢全都被他拿去賭輸個精光!


    得知沈昌過的是什麽日子,有了鮮明的對比,她心中的不甘愈發強烈。


    在一次賭錢還不上債,周二郎被討債的人抓走後,方姨娘終於忍無可忍,收拾包袱跑了!


    因為婚禮舉行的匆忙簡陋,她和周二郎並沒有婚書,關係也沒有得到律法的認可。


    她跑來投奔沈昌,編造了一段並不存在經曆將自己說得楚楚可憐,見到昔日的青梅如此卑微地求自己庇佑,沈昌的大男子主義得到了極大地滿足,順理成章將她納為了妾室。


    所以再次見到周二郎時,方姨娘是又驚又怒的!


    怒的是這人居然還有臉出現在她麵前!同時她也擔心,要是讓沈昌得知了她過往的這段經曆,她焉有好果子吃?


    “如蘭,我早就不賭了!你不知道,你離開後的每一日我都活在深深的悔恨當中!”


    周二郎那張憨厚的臉上露出激憤的神情,攥緊了拳頭,“那個沈昌若當真對你那麽好,怎麽會讓你一個人住在這鬼地方?”


    這話無疑戳中了方姨娘的痛處,孕期的女人情緒最是敏感脆弱,她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她到底拎得清,冷冷睨著他:“那也比迴去跟你過苦日子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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