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玉如蕭張了張口,沒能問出什麽來,就見眼前諸峰掌心靈力一震,黑灰簌簌落下,徒留發紅浮腫的手腕。


    一句話更加緊迫:“我沒時間同你解釋,趁現在抓緊出去。”


    玉如蕭卻兀自搖頭:“我需要等。”


    “等什麽?等死嗎?”


    麵前人倏地攥緊了拳頭,“他敢抓千山盟的人,無異於打算撕破臉,與我們對拚了!”


    玉如蕭站起身來,盯著諸峰緊皺成一團的眉間,“陸知雪敏感多疑,豈會輕信。你此番前來救我,當心他起疑。”


    “門口守衛近日被我盡數放倒,日後定然加強防備,這是你出逃唯一的機會。”


    諸峰收迴手,一張臉上急切更甚,“別廢話了,走。”


    “我是刻意落入此地。”


    玉如蕭幾步上前,隔著鐵籠盯著對麵焦急的視線,無形中立下隔音障壁,張口卻也壓低了聲音:“留仙要你何時迴宗?”


    諸峰眼底仍舊緊張,嘴唇翕動,逼音成線傳入了自己耳中:“我尚未取得陸知雪與魔族勾結的證據,難得身居高位,不能就這麽放棄。”


    “果然。”


    玉如蕭麵色一寒,左拳虛握,滄淵扇顯露的一刹,其下綴著的玉環被迅速解下拋了出去。


    “陸知雪的目標是我,必定還會前來。”


    他看著諸峰滿麵質疑的接過自己拋來的玉環,“我們需要得知的一切信息,我會讓他說個幹淨。”


    “此人乖張至極,表裏不一,你且當心。”


    諸峰攥緊了掌心的玉環,“我會在外接應。”


    “不必。”


    玉如蕭退迴了方才坐著的蒲團上,“你隻需存好證據,盡快迴宗。”


    “那你……”


    一句話未能說完,遠處驟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諸峰麵上的複雜之色頓時一凝,卻見一道符篆倏地穿過牢門貼在了自己的胸口。


    傳送符金光亮起的刹那,耳邊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保重。”


    剩下的話語最終歸咎為了簡單兩字。


    玉如蕭微微點頭,在金光收束的刹那動了動嘴唇。


    “你也一樣。”


    斑駁細碎的光點頃刻間消散,化作虛無落地。


    同一時間,是兩道倉皇趕來的身影。


    玉如蕭盤膝而坐,閉目養神,一副已然入定了的模樣。


    耳中是一道悄然聲響:“幸好人還在,否則……”


    他緩慢睜眼,就見另一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莫要讓陸長老知道,再落得一個辦事不利的名頭……”


    話音未落,法陣的強光驟然鋪設開,一道人影清晰顯露其中。


    來人捋了捋自己鬢邊垂下的白色發絲,冷冷瞥了一眼身側二人,抬手揮了揮,“下去領罰吧。”


    兩名守衛頓時麵如土色,張了張口,卻不敢出言反駁。


    直至二人身形消失在視線之內,麵前陸知雪才緩緩上前,牢門隨著一聲響動被輕鬆打開。


    “久等了,玉衡仙尊。”


    他麵上是溫和有禮的淺笑,抬手拂了拂衣袖上沾染的灰塵,又吹了吹指尖,“有時候知曉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陸仙尊倒是神通廣大。”


    玉如蕭坐得筆直,“數年前能夠盯上我這具身體,想必陸仙尊與魔族,早有勾結。”


    他神情淡淡,隻是盯著麵前人的臉,卻見此人臉上毫無驚慌之色,反而過分平靜的點了點頭,“那又如何?”


    陸知雪半蹲下身,與他的視線平齊,“若非從魔族獲取了消息,倒是不知世上竟還有如此完美的靈玉仙體。”


    他嘴角微勾,“的確比明衍真人的無垢聖體好上太多。”


    玉如蕭看著他麵上的平淡,心下凜然。


    “這麽說……明衍真人之死,乃至以煉屍術瞞天過海,皆是你一人所為?”


    他眉頭緊鎖,眼底一沉,“陸仙尊藏得如此之深,竟會毫無保留的告訴我實情。”


    “玉衡仙尊冰雪聰明,哪怕我不說,你同樣猜得到。”


    陸知雪搖搖頭,麵上竟還有些惋惜,“未能早早知曉玉衡仙尊這具靈玉仙體,明衍真人的死倒是可惜了。”


    “當初以抱月散人為餌,誘我入了邪陣,同樣是陸仙尊的手筆吧。”


    玉如蕭眸子一眯,眼底的溫度卻在這一刹那盡數褪去,“你想用我這具身體,置換誰的靈魂?”


    “當年之事,的確是陸某的疏忽。”


    陸知雪麵上的淺笑漸漸消失,“否則我的計劃本該萬無一失,你又豈會有靈魂歸位的機會。”


    他說著突然站起身,眼底神情一點點暗了下來,“隻可惜我當年血脈已然不純,沒能將你的元神徹底摧毀。”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你如今還是落在了我的手裏。”


    陸知雪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眼睛,“勸誡仙尊莫要有何指望,如今千山盟乃至整個修真界怕是都被魔族侵擾,不會有機會來尋你的。”


    他說罷袖袍一揮,傳影陣中赫然是被繚繞黑氣籠罩著的山門,黑夜裏,居中吞日神劍亮起的光束尤為耀眼。


    竟與書中所寫的場麵接上了軌。


    玉如蕭擰眉看著他,“魔族動蕩,也是陸仙尊一手所為?”


    陸知雪輕笑出聲:“魔族又如何?我隻是想達成所願,互相利用罷了。”


    玉如蕭隱於衣擺的玉佩悄無聲息地亮了一刹。


    “身為第一陣修能習得傀儡師邪術,還能以一己之力召喚魔族侵襲修真界攪弄風雲……”


    他稍一停頓,“你有這種毅力,幹什麽都會成功的。”


    “玉衡仙尊謬讚。”


    陸知雪微微頷首,又猛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神色一凝。


    “看來我方才說的有誤。”


    他麵上神情莫名顯得怪異,側目瞥了一眼玉如蕭的方向,“竟還有人來尋你。”


    玉如蕭神情一僵,胸腔刹那間泛起的強烈不安幾乎讓渾身血液涼了一刹,卻也正是此時,看見了又一道倏然擴散的傳影陣。


    其中兩道身影接連閃過密林之內,後方一人的身形他更是熟悉至極。


    是君執。


    他應當早就迴了靈泉山,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玉如蕭猛地站起身來,卻見眼前陸知雪仍舊神情淡淡道:“現在的小輩,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若是玉衡仙尊肯助我達成所願,我定然護他安穩離開,不受魔族侵染。”


    陸知雪垂眸看著不知何時抵在自己脖頸的扇刃,麵上神情無波無瀾,抬手一揮,傳影陣化作光斑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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