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夕陽雖未完全落下,但其光芒已漸漸黯淡,天色開始逐漸暗了下來。不一會兒,二人一牛踏著那如金紗般的最後一縷夕陽餘暉,緩緩地踏進了人族祖地之中。


    老子穩穩地坐在牛背上,靜靜地聆聽著前麵人族少年那喋喋不休的話語。少年的聲音清脆而充滿活力,講述著祖地中的點點滴滴,每一個角落似乎都藏著他熟知的故事。


    老子抬眼望去,眼前是一條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街道兩旁一排排木屋鱗次櫛比,整齊而有序。木屋頂上升起嫋嫋炊煙,那煙霧輕柔地升騰,然後緩緩飄散,融入逐漸昏暗的天空之中。


    此時此刻,數億年來,一直保持著無為清淨的心境,竟如平靜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終是蕩起了一絲漣漪。老子身上,也悄然沾染出了一縷縷人間煙火氣息,然而,他並未將其抹去,而是任由這煙火氣纏繞浸染,似乎在享受著這份塵世的獨特韻味。


    青牛此刻感觸最為深刻,背上那位先天神聖,起初威嚴如巍峨山嶽,令它窒息,仿佛承載著整個天地的重量;隨後,又似清氣般輕盈神秘,捉摸不透;直至現在,卻如正常人族一般,真切地踏進了現實,觸之可及。


    從楓葉林外至此,這段路程雖看似很短,可青牛內心的忐忑煎熬卻似漫長無比。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在老子被侵染了一縷人間煙火氣息之後,也慢慢鬆懈了下來,原本一直不受控製的身體,此刻也重歸自己掌控,它四蹄交錯邁出,步履依舊輕盈,可落地之時的蹄聲,卻又透露些許堅定的沉重。


    前方的人族少年,引著盤坐在牛背上的老子,靈活地穿梭於人群之中,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不時傳來歡聲笑語,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祖地中央的女媧廟前。


    雖然臨近傍晚,但女媧廟中進進出出的人族依舊絡繹不絕。那湧動的人群,宛如一條川流不息的河流,看著眼前香火鼎盛之景,坐在青牛背上的老子,臉上疑惑不解之色變得更加濃鬱。


    在他長久以來的認知裏,仙人都應身處清淨聖地,隻有那樣,才能心無旁騖地悟道,尋求超脫,可眼前這熱鬧非凡的場景,卻打破了他的固有認知,他不禁暗自思忖,難道這就是女媧能先證道成聖的原因嗎?


    人族少年看著呆愣在青牛背上的老子,等了些許時間,不見其迴神,無奈之下,不得不開口說道:“長者,您是第一次來祖地,小子冒昧,擅自將您帶至此處。但這女媧廟是每一個來到祖地的人族,都必須拜祭的地方,望長者見諒!” 少年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愧疚,害怕自己的行為冒犯了長者。


    老子聞言,這才從沉思中迴過神來。他看著麵露愧疚的人族少年,臉上又恢複了那和煦的微笑,右手輕輕向其揮了揮,溫和地說道:“無妨,無妨,我來本就為此而來,是該進去看看啊。” 聲音如春風拂麵,瞬間驅散了少年心中的擔憂。


    老子說完,伸開盤坐在牛背上的雙腿,就欲從牛背上下來,青年人族見狀,疾步上前,雙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老子,生怕他有絲毫閃失,在人族少年的攙扶下,老子穩穩地落地。


    老子右手拄著青杖,人族少年在左側,攙扶著老子左臂,一步一步向著女媧廟走去,一路上的行人見狀,都自覺地避讓開來,片刻後,二人便走到女媧廟大門前,老子駐足停頓了一下,隨即轉頭,微笑著看向人族少年,溫和地說道:“多謝小友一路指引,接下來的路就由我自己走吧,這樣也顯得虔誠些。”。


    人族少年聞言,擔憂地看了看老子,最終點了點頭。他慢慢鬆開了攙扶的雙手,而後便站在門前,看著老子拄著青杖顫顫巍巍地走進女媧廟中,逐漸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不一會兒,視野中便再也找不到其蹤跡了,少年隻得歎了一口氣,麵露些許擔憂地側步至大門一旁,默默等待老子出來。


    女媧廟中,老子拄著青杖,麵無表情,眼神古井無波,他就這麽靜靜地站在人群中,凝視著女媧金身塑像。


    周圍的人族自顧自地向著女媧、伏羲金身雕塑行禮祭拜,口中念念有詞,似在訴說著心中的願望,他們好像都未發現身旁的老子,就似老子處在另一層空間維度般,看似近在咫尺,實則相隔無限。


    天外混沌媧皇天中,正在盤膝修行的女媧心中似有所感,緩緩睜開雙眼。她的眼眸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透過重重屏障,直射到女媧廟中。


    不一會兒,女媧的虛影便從金身中顯化而出,如同一縷青煙,向著老子飄來,在飄移的過程中,虛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凝聚,待到老子前方,已經與正常人族身形一般大小並凝固下來。


    老子看著逐漸凝聚的女媧身影,臉上勉強露出些許微笑,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神中,透露出絲絲炙熱的渴望,那是對成道機緣的執著追求。


    片刻後,待女媧身影凝固,老子不急不慢地向著女媧抱拳,開口說道:“我今不請自來,望女媧師妹見諒!”。


    女媧聞言,雖然自己如今貴為聖人,但麵對眼前的老子,也不敢端著聖人架子而托大,她輕聲說道:“師兄勿須客氣,不知師兄此次來此所為何事呢?”。


    “本是隨意在洪荒走走,尋找成道機緣,不想,不經意間遊曆到此處,便順勢進來與女媧師妹相見一麵。”


    老子平靜地說道,目光中透露出一絲迷茫,似乎在尋找著什麽,而後又停頓了一下,麵露些許糾結為難,似是難以啟齒。片刻後,終是又開口說道:“同時,想與女媧師妹論道一番,期望能尋到成道之機。”。


    女媧聞言,眼神驚奇地看著老子。一向無欲無求,心思高深莫測的老子師兄也會有如此先於求人的一麵。但想了想,女媧臉上也無甚太多驚訝,麵對成聖之機,又有誰能經受得住誘惑,不著急呢,自己當初何嚐不是如此呢,想到此處,女媧遂開口說道:“固所願也。”。


    夜已深沉,初春的夜晚雖無冬季那般刺骨的寒冷,但依舊讓人感覺不舒服。女媧廟外,那少年雙手抱攏肩膀,瑟瑟地蹲在大門一側。他時而仰頭看向並不怎麽明亮的星空,星空中除了一勾彎月,其餘星星點點,並不是太多,仿佛也在訴說著夜晚的孤寂;時而轉頭,透過縫隙,看向燈火通明的女媧廟中。盡管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逐漸減少,但還是尋不到那老者的身影,他隻得在此繼續等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堅持。


    翌日清晨,當朝陽的第一縷紫氣照射進女媧廟中,女媧、老子二人的論道之聲也在此嘎然而止,女媧看著麵容依舊困惑迷茫的老子,想了想,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說道:


    “師兄,成道之機或許不是隻論道修行就能尋到,或許要經曆時間紅塵的曆練,才能尋到,不入紅塵,怎麽出得了紅塵呢?” 。


    女媧說完,也不看低著頭,若有所思的老子,凝聚的身影在朝陽下逐漸消散,如同清晨的薄霧,被陽光慢慢驅散。片刻後,老子抬起頭看向女媧金身,鄭重的躬身謝過,而後便轉身向廟外走去,步履矯健,精神煥發,仿佛得到了某種啟示。


    廟外,少年人族看著逐漸增多的人群,不停地眺望掃視,一副望眼欲穿,焦急不已的神態。待看到老子邁出大殿後,麵色一喜,急忙跳起來,一邊揮手,一邊高興地大聲說道:


    “長者,長者。”


    “我在這,在這。”。


    老子駐足停頓了下來,疑惑地看向四周,待看到遠處不停揮手跳起的少年人族,瞬間臉上浮現出一絲絲和煦的微笑。不一會兒,少年便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老子右側,自然而然地攙扶起老子來,嘴裏還興奮地說道:


    “長者,我終於等到你了。”


    老子看著眼前攙扶著自己的人族少年,不禁開口問道:“小友難道就在這等了我一個夜晚,沒有迴去睡覺麽。” 聲音中帶著一絲驚訝,也帶著一絲感動。


    人族少年聞言,一邊攙扶著老子避過擁擠的行人,嘴裏一邊很自然地點頭迴複道:“嗯,嗯,我既然答應了長者,自然不能半途而廢,燧師和族長經常教導我們,對待人族要言而有信,有始有終。” 聲音中帶著一絲堅定,仿佛在踐行著一種信仰。


    老子聞言,愣住了一下,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本來低頭看路的人族少年見狀,抬起頭,疑惑不解地看向老子,拽了拽老子的左臂,老子這才迴過神來,目光和煦地看著青年,溫和地笑著說道:


    “說得對啊,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啊。”


    老子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身旁的少年人族,目光中不乏欣賞、讚譽,而後猶如想到什麽似的,又接著問道:“我接下來欲在幾個人族部落中遊曆一番,不知小友願不願意為我指引帶路呢?”。


    人族青年停下身影,麵露思索之色,半刻之後,才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同時堅定地說道:“嗯,可以的,長者,您也不必稱唿我為‘小友’,我以前放牛閑暇的時候,給自己起了個名字,長者稱唿我為‘玄’即可。”。


    老子聞言,起初並不怎麽在意,隨著不斷念叨了幾句,眼神越來越亮,喃喃自語道:“玄,玄,妙啊。” 聲音中帶著一絲意外驚喜。


    隨著老子不斷喃喃自語,最後看著身旁的少年人族,大笑著說道:“好,好,好,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名字起的極好,也起的極妙,我以後就叫你‘玄’了。”。


    楓葉林外的曠野之中,人族少年在前牽著一頭青牛,青牛背上盤坐著一位發須潔白飄逸的老者,他們迎著朝陽,在春風微拂中,向著首陽山東邊漸行漸遠,仿佛一幅畫卷,永恆的烙印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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