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顧明書還是被蕭長瑜逮了迴去。馬車在官道上疾馳,沉重的車輪碾過路麵的沙石,發出有節奏的轟隆聲。然而,車內的氣氛卻像被凝固了一般,安靜得讓人窒息。


    蕭長瑜坐在顧明書對麵,目光如深淵一般,牢牢鎖住麵前的人。顧明書背靠車壁,目光呆滯,臉上毫無表情,唯有幾縷發絲被微風輕輕拂動。他的沉默與蕭長瑜的注視在無聲中交鋒,空氣中仿佛醞釀著一場無形的風暴。


    “顧明書,說話……” 蕭長瑜終於開口,語氣中夾雜著些許不耐與莫名的煩躁。他的目光像利刃般想要刺穿顧明書的內心。


    顧明書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依舊呆呆地看著窗外,仿佛根本沒有聽到蕭長瑜的聲音。


    蕭長瑜的眉頭皺得更深,煩躁地站起身:“顧明書,你當真這樣不把本將軍放在眼裏?”


    “行,你不說話,那我出去透透氣,免得被你氣死。” 蕭長瑜語氣中帶著一絲惱怒,起身準備離開馬車。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刹那,餘光掃到顧明書的身體隨著馬車的晃動歪歪斜斜,那種晃動並不正常,像是強撐著身體卻控製不住的樣子。


    他猛地停住腳步,迴頭幾步走到顧明書身邊,蹲下身注視著他。


    “顧明書?” 蕭長瑜低聲喚了一句,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


    顧明書毫無反應,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額頭隱隱冒著冷汗。


    “顧明書,你怎麽了?” 蕭長瑜聲音陡然低沉,帶著隱隱的慌亂。


    他立刻抓起顧明書的手腕探脈,冰涼的手指剛觸到腕上,卻感到異常的熾熱。脈搏紊亂無比,像狂風暴雨中的枯葉般毫無章法。


    蕭長瑜的臉色一變,心裏猛然升起不祥的預感。他抬手探了探顧明書的額頭,滾燙得幾乎能燙傷手指。


    “發燒了?” 蕭長瑜低聲自語,聲音中多了一絲急切。


    他立刻將顧明書放平在軟榻上,低聲吩咐車外的侍衛:“快!找到最近的村鎮,我們必須停下!”


    “是,將軍!” 侍衛的聲音從車外傳來,車夫立刻揮鞭催促馬匹加速。


    蕭長瑜在車內焦躁地踱步,眼神不時投向軟榻上的顧明書。看到他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臉色,他的心莫名感到一陣刺痛。


    “該死的,怎麽會突然病得這麽嚴重?” 他低聲咒罵,卻無計可施。


    思索片刻,他終於下定決心:“用內力吧,先試試能不能穩住他的情況。”


    蕭長瑜迅速坐到顧明書身後,將他扶起靠在自己懷中。他手掌貼上顧明書的後背,緩緩運轉內力,將自己的溫暖送入對方冰冷的身體。


    隨著內力緩緩流轉,顧明書的臉色似乎有了些許緩和。他原本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迷茫的目光對上了蕭長瑜。


    “你……” 顧明書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別說話。” 蕭長瑜的聲音低沉卻堅定,“我會讓你沒事的。”


    顧明書勉強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卻因無力而作罷。他的眼睛再度閉上,依靠在蕭長瑜懷中,仿佛找到了片刻的安寧。


    內力輸送完畢後,蕭長瑜將顧明書重新放平,仔細替他蓋好被子。他坐在軟榻邊,握住顧明書的手,低聲喃喃自語:“你怎麽突然發燒了?是不是之前在尚梨園就一直病著?還是說……李默寧對你做過什麽留下了隱疾?”


    他陷入沉思,心中隱隱覺得這絕非偶然。他低頭看著顧明書蒼白的臉,抬手輕輕撫摸他的額頭,語氣柔和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顧明書,你這傻子,總是讓人心疼又放心不下。”


    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停在一處小村莊外。蕭長瑜抱著顧明書下車,吩咐侍衛在村中尋醫。


    村莊的醫館簡陋卻幹淨,老郎中仔細為顧明書診脈後,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這位公子身體底子很差,似乎長期積勞成疾,再加上受了風寒,所以才發起了高燒。”


    蕭長瑜緊張地問:“他會有事嗎?”


    郎中搖了搖頭:“幸虧你們發現得早,再晚些恐怕會引發肺疾。老朽這就開幾劑藥,熬好後讓他服下,退燒後好好休養些時日,便無大礙了。”


    蕭長瑜鬆了口氣:“多謝郎中。”


    夜深時分,顧明書終於醒來。他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蕭長瑜坐在床邊的身影。對方正拿著一塊濕帕子,輕輕擦拭他的額頭。


    “你……” 顧明書喉嚨幹啞,聲音沙啞得幾乎無法成句。


    “醒了?” 蕭長瑜低頭看著他,眼神中竟然帶著些許的欣喜。


    顧明書微微點頭,努力撐起身體,卻被蕭長瑜按住了肩膀。


    “別亂動,你還沒完全退燒。” 蕭長瑜語氣不容置疑。


    顧明書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將軍這是在關心我?”


    蕭長瑜目光一沉:“別說廢話。顧明書,你是我蕭長瑜的人,我不允許你出事。”


    顧明書自嘲地笑了笑,閉上眼低聲道:“你是將軍,我不過是階下囚,又怎敢勞煩你照顧?”


    蕭長瑜聞言,臉色一變,沉聲道:“顧明書,你這話什麽意思?”


    顧明書沒有迴答,隻是沉默地轉過頭不再看他。


    房間內的氣氛再次變得沉重而壓抑。蕭長瑜低頭看著他的側臉,心中百感交集,最終隻是輕歎一聲:“顧明書,你若有怨,盡管對我說便是。可你這般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顧明書依舊沒有迴應,他的睫毛微微顫抖,似乎在壓抑著什麽情緒。


    夜色沉沉,隻有蕭長瑜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凝視著他,仿佛想將他的痛苦一一分擔。


    夜已深,室內靜得連燭火燃燒的細微聲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顧明書閉著眼,似乎陷入了淺眠,但眉心卻微微蹙起,仿佛在夢中也不安寧。


    蕭長瑜坐在床邊,手中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藥,望著他虛弱的神色,心中有些複雜。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伸手輕輕拍了拍顧明書的肩膀 :“醒一醒,把藥喝了。”


    顧明書緩緩睜開眼,目光仍有些迷離。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倦意:“將軍大人親自喂藥,倒是讓我受寵若驚。”


    “別耍嘴皮子,你身子骨這樣,還想逞強?” 蕭長瑜語氣有些冷,卻掩蓋不了其中的關切。他將藥碗遞到顧明書嘴邊,命令道:“張嘴,喝了。”


    顧明書低頭看了一眼那碗濃黑的藥汁,皺眉輕聲道:“苦。”


    “再苦也得喝。” 蕭長瑜毫不客氣,伸手托起顧明書的後腦,將藥碗直接遞到他唇邊:“別廢話。”


    顧明書無奈,隻得張嘴將藥喝下,苦澀的味道讓他微微皺起眉頭。他抬頭看了蕭長瑜一眼,淡淡道:“你倒是真像個老媽子。”


    蕭長瑜放下藥碗,嗤笑一聲:“顧明書,我這是擔心你死在我手上,晦氣,又麻煩。”


    顧明書低聲笑了笑,靠迴床榻上,閉目養神。他的臉色仍然蒼白,但嘴角卻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對蕭長瑜的“惡語”並不在意。


    片刻的安靜後,蕭長瑜突然出聲,語氣低沉而認真:“顧明書,你的身體怎麽會虛弱成這樣?以前就一直這樣,還是出了什麽事?”


    顧明書的睫毛顫了顫,眼睛沒有睜開,隻是低聲反問:“將軍為何關心這些?不過是條草命而已,不值得你掛心。”


    “別給我打馬虎眼。” 蕭長瑜語氣一沉,眼中劃過一絲冷厲,“你要是不說,我就自己查。”


    顧明書沉默了許久,終於輕聲道:“……是舊疾。”


    “什麽舊疾?” 蕭長瑜追問。


    顧明書緩緩睜開眼,目光定定地看著他:“早年在江南梨園時被人暗算,寒毒入體,留下了根本無法根治的病症。這些年一直靠藥物壓製,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僥幸。”


    蕭長瑜聽罷,臉色驟變,眼中隱隱浮現怒火:“是誰?是誰對你下的毒手?”


    顧明書微微勾唇,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將軍想為我出頭嗎?真是難得的恩賜。”


    蕭長瑜沒有理會他的諷刺,目光死死盯著他,聲音低沉而堅定:“告訴我。”


    顧明書的笑意漸漸消失,目光轉向窗外,似是在迴憶。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李默寧。當年我拚死和他反著來,所以,他不惜用寒毒來控製我,想讓我聽他的話。”


    蕭長瑜握緊了拳頭,目光中掠過一絲殺氣:“李默寧!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他的命有多硬。”


    顧明書看著他,輕輕笑了一聲,眼中卻滿是嘲弄:“將軍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報仇這種事,不必勞您費心。他李默寧欠我的債,我自會討迴來。”


    蕭長瑜冷哼一聲:“你拿什麽討?你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怕是連刀都提不起來吧。”


    顧明書聞言,沉默片刻後輕聲道:“蕭長瑜,我顧明書現在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既然活著也是苟且,那就大膽的去做,一切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心已死,就沒有什麽可怕的了。”


    這句話讓蕭長瑜的眉頭瞬間擰緊,他突然伸手抓住顧明書的肩膀,聲音低而急:“顧明書,你給我記住,從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你敢再輕賤自己一句,我就把你綁起來,關一輩子!”


    顧明書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沒有一絲重量:“蕭長瑜,我的命隻屬於我自己,不屬於任何人。而且,我還要好好的活下去。”


    蕭長瑜的手漸漸鬆開,他盯著顧明書蒼白的臉,沉聲道:“你最好記住你剛剛說的話。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得給我活著。”


    顧明書沒有迴答,隻是閉上了眼,像是累極了。蕭長瑜在床邊坐了許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漸漸泛白,他才輕歎一聲,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這一夜,他心亂如麻,卻不知緣由。他本以為自己對顧明書不過是一時興起的吸引,可每當看到他虛弱的模樣,心中的某處便像是被火灼燒一般,痛得難以忍受。


    他在院中踱步,望著天邊初升的朝陽,心中卻湧起了一股說不清的複雜情緒。他低聲喃喃道:“顧明書,無論如何,我都要定你了,休想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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