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外麵的雨漸漸變小,江遇野將一直緊閉著的窗簾拉開,天空是灰濛濛一片,整個世界都被水汽所籠罩,看不見一點陽光。


    「雨還沒停?」


    周芒剛醒沒多久,躺在床上冷冰冰地同江遇野講話。


    他們是一周前從醫院搬到這來的,相比仁濟救助院裏那些病人,周芒的情況要好很多,病狀不發作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還算得上穩定,但病症一發作他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樣子,深入骨髓的瘙癢和痛楚足夠摧毀任何一個人的意誌,他變得暴躁,瘋狂,甚至還會自殘。


    為了防止周芒傷害自己,江遇野不得不把他鎖在床上,隻有很少數的時候,他才可以到窗邊去看看。


    「嗯,預報說要連著下五六天才會停。」江遇野把房間裏的加濕器打開,霧化的水汽湧入空中,在橘黃色的暖光燈裏擴散開來,「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好不好,葡萄酸奶怎麽樣?"


    周芒不迴答他的問題,悶聲說,「我想抽菸,薄荷爆珠。」


    江遇野停在原地,他的手臂上有個疤,是前兩天周芒用菸頭燙的,當時他們在做,周芒說想抽菸他就帶人去浴室做,隻是做到一半的時候,周芒突然開始犯病,他燙了江遇野,說不上是因為什麽,但他的確這樣做了。


    「先吃東西,吃完再抽。」


    江遇野的確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盯著周芒把盤子裏的東西吃完後,真的給周芒點了一根煙,是他最喜歡的那個牌子。


    周芒不怎麽想說話,接過以後就坐在床邊沉默地抽菸,他身上穿著從醫院帶迴來的病號服,隻胡亂繫著幾個扣子,帶著病態的蒼白皮膚裸露在外麵,上麵布滿各種艷紅的痕跡。


    按理來說江遇野是不應該趁人之危的,說到底他們之間還處於一種相當尷尬的關係裏,但周芒似乎並不在乎這個,他時常想要同江遇野做,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隻是做,就像多年前他們第一次做的時候一樣,任由欲望操控自己的軀體,無所謂這是否合理或荒謬。


    帶著薄荷味的菸草氣味在房間裏瀰漫開來,江遇野坐在靠近周芒的沙發椅上緊緊盯著他,生怕他會用菸頭燙傷自己。


    周芒似乎察覺到江遇野在想什麽,他百無聊賴地夾著煙,垂眸問江遇野,「你一直這樣看著我,不累嗎?」


    江遇野輕輕笑起來,「不累,我喜歡這樣看著你。」


    周芒還是不迴應他,房間又迴歸到它沉默的常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交流變得很少,哪怕周芒還處於清醒中,他們也說不上幾句話。


    一根煙燒完,周芒把它丟到地上,然後翻身躺上床,外麵的雨再次變大,淅瀝瀝拍打著玻璃,像是永遠也不會停下。


    「我有時候真覺得你是老天爺派來折磨我的。」


    周芒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喊叫而變得沙啞,但江遇野還是聽得出裏麵夾雜的無奈和痛苦,他把上衣脫下,斑駁的傷痕已經結痂,像是一條條醜陋的多足昆蟲吸附在上麵。


    江遇野上了床,他想伸手去抱他,但周芒並不情願,他隻能就這樣躺在他的身邊,像是兩個最為親密的陌生人。


    「是我對不起你。」


    半晌過後,江遇野才迴答,他深吸一口氣,翻身攬上周芒的腰,努力去聞他身上的檸檬草味。


    周芒沒有推開江遇野,他一點點把自己蜷縮起來,原本平靜的唿吸也變得急促,鐵鏈碰撞出清脆的響聲,江遇野很快意識到他馬上又要進入不適反應,翻身將周芒壓在身下。


    龍舌蘭烈酒的氣味很快將整個房間占據,江遇野撫上周芒的後腦,一口咬上他後頸的腺體,盡可能地引導著周芒體內的信息素,讓他可以沒有那麽痛苦。


    但周芒還是沒能忍住咬上江遇野的肩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關節,每一塊骨頭都在被某種不知名的昆蟲啃食,強烈的眩暈和耳鳴讓他根本沒法思考,這是他以往從未體驗過的痛苦,如同煉獄一般的折磨。


    「你滾開……啊……」


    周芒止不住地抽搐起來,淚水抑製不住地順著眼角不斷滑落,他想把自己身上的人推開,但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在不斷的眩暈和陣痛中,他甚至看不清一直壓著自己的是誰,他隻是想要自己舒服一點,他不想這麽痛苦……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給我止痛藥好不好……」


    周芒的喊叫聲逐漸變小,到後來隻剩下帶著氣音的抽噎和哀求,可就是這樣的哀求卻像是尖刀一般落在江遇野的心上。


    「阿芒,聽話,我們再忍一下好不好,我們會挺過去,一切都會,都會變好的……」


    江遇野抱著周芒,重複著安撫的話語,任由其撕咬自己的血肉,他的理智也一點點在崩潰,每一句話都混著血淚,可他還能做什麽呢?倘若真的有神靈,他一定祈求讓自己來承擔這所有的苦難。


    「你騙我。」周芒在江遇野的後背抓出一道道血紅的印子,他情緒激動地衝著江遇野怒吼,「你是個騙子,你一直在騙我,你一直在騙我。」


    江遇野不知道該這麽同他解釋,溫柔地幫他把眼角的淚水擦掉,然後俯身去吻周芒,直到被咬上嘴唇也沒有鬆開,夾雜著信息素味道的鮮血湧入咽喉,然後在兩個人的體內燃燒起來。


    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他們睡到一起去,隻是為了追求單純的感官刺激,隻是為了麻痹精神和肉體的痛楚,在臨近結束的時候,江遇野想要再去親親周芒,可還沒等他吻上去,周芒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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