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對周生辰所言是偽裝的借口。


    對方意料之中的應下,沈父的棺木下葬後便迴去忙沈瓊交代開設學校之事。


    民國十裏洋場的風華,在法租界幹淨的街道上就能覺出三分。


    法租界外山東大旱,流民紛紛南上尋找有水的地方定居,群雄割地,戰火紛飛。


    偏偏在法租界內一派靡靡之音,歌舞升平的繁榮景象。


    正值春季,夜晚的風帶來一點涼意。


    沈瓊攏了攏穿在外麵的風衣,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都是穿旗袍西裝的上層人,連平日偶爾能看到小耗子一樣探頭探腦的乞兒都不見蹤影。


    她不知怎麽想起無意間讀過: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那裏麵的商女不過代指,更多的指的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大人物們。


    或許是感受到人間煙火氣,沈瓊少有發散思緒感歎一番,難得她一個學化學的有一天能讀懂幾首古詩。


    “一個人啊?哥哥們陪陪你?”


    幾個混混模樣的富二代,借著醉酒眯起眼眸端詳那張麵容,明豔又大氣,縱容又不失英氣野性。


    最覺的還是那身驕矜尊貴的氣質。


    不服係統沒生氣,它反而同情起調戲宿主的小混混。


    小混混們騎著摩托,自覺很帥,伸出鹹豬手還未扔到沈瓊臉頰,沈瓊側身躲開捏住他手腕從車上扯下來。


    一腳踹的他飛出七米去,撞到一家開著的商戶招牌。


    劇痛襲來,小混混哼都沒哼,吐了一口血便昏了過去。


    冷風吹來,剩餘三人一個哆嗦都酒意清醒了大半,他們沒想到招惹的不是小辣椒。


    是個女羅刹。


    “還不快滾?”明澈從不遠處走來,拎著掛在店鋪上的小混混,扔進三個同伴懷裏。


    三人試探了一番唿吸,這才鬆了一口氣。


    還以為沒救了呢!


    為逃命紛紛坐上摩托,一夥人片刻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明澈看了沒多大一會,他不由欣賞起眼前女子的身手,她的膽識。


    一切的一切都與他一直以來接觸的高門貴女不一樣。


    “你的身手真好。”


    那幹淨利落的身手,連他這個警局隊長都自愧不如。


    沈瓊意料之外的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個世界男主走的不是冷麵總裁路線,還真是開朗正義感十足,風趣幽默民國大少爺。


    “謝謝。”她一句謝謝絲毫沒有感激的意思。


    反而給明澈一種,誇我是你的榮幸那樣的驕矜傲氣。


    “要不要一起吃碗辣肉麵?”明澈盯了大半夜的拐賣販子,肚子也餓了,正巧小混混砸的就是辣肉麵老板的招牌。


    不等沈瓊迴答,他接著道。“我見過你沈瓊,沈院長的女兒,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明澈。”


    “明夫人的兒子。”沈瓊接了他的下一句神色莫測,並未與他握手相交。


    當然,她並不排斥吃碗辣肉麵。


    原因是她也餓了,明澈算哪個排麵上的人?能耽誤她吃麵。


    明澈訕訕收迴手,難得有幾分尷尬的暗歎一口氣,他沒想到沈家大小姐這麽冷傲。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沈瓊對他的態度不屑又排斥。


    按理來說,母親迴家後硬生生誇了沈瓊一個晚上,什麽高貴大方優雅,還有什麽有手段有成算。


    今天晚上不光顧傾城遭了殃,明夫人的嫌棄溢於言表。


    往日驕傲的兒子,明夫人都沒放過念叨他不務正業,說家業家業不繼承,一天天就知道為警局跑上跑下。


    “你給我出去!”


    明澈想著在家遭嫌棄,無奈把受苦受難的女朋友顧傾城送迴她家,大晚上還在外麵盯拐賣孩子那夥人販子。


    有這番遭遇打底,明澈對沈瓊這個別人家的孩子真是記憶深刻,哪曾想當天半夜正好撞見大小姐幹脆利落的一手。


    他看得出來,對方的下盤很穩,明顯受過專業訓練。


    相比之下,他那幾招都是三腳貓功夫。


    “沈大小姐,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明澈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少有低聲下氣的時候。


    沒辦法,沈家與明家有交情,這位沈大小姐他早晚要接觸,為了明夫人這個母親他也得解除兩人之間可能的誤會。


    “誤會?沒有什麽誤會。”沈瓊輕笑了一聲笑意不達眼底,停住手中筷子漫不經心的問。


    “聽說明少爺最近為女朋友的事,沒少和明夫人鬧別扭。”


    “而且警局不忙嗎?明少爺這麽晚,還在外麵亂逛,明夫人不擔心嗎?”


    明澈:……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一種多了一個親爹的錯覺。


    他心下愈發尷尬,那雙明眸眼尾餘光一瞥便是說不出的壓迫感,審視的目光隱含幾分淩厲。


    這一刻他分不清誰才是警局隊長。


    “主要是警局臨時有事…”明澈想到什麽忽而雙眸發亮,心中存了事,即便對沈瓊的冷漠態度都不怎麽在意。


    吃完桌上的辣肉麵,明澈問了一句。“沈大小姐明天有空嗎?我母親今晚迴去還念叨著你呢。”


    沈瓊迴眸看了他一眼,估計男主正在惦記什麽不可能的事,倒也沒拒絕。


    男主誠然很煩人。


    重點是明夫人端莊大方還有一點恰到好處的小嬌縱,再完美不過了。


    “那好,我明天下午會去拜訪明夫人。”


    明澈聽著她迴話,那種自家母親受覬覦的感覺更深了,凝神思考半天,應該是個錯覺吧?


    沈瓊沒在意明澈的輾轉反側,沈父下葬的第二天正是她給波斯頓約定的時間。


    一大早周生辰就去準備好幾盒大黃魚金燦燦的擺放,陽光下極其耀眼。


    他心下疑惑。“大小姐,這些能行嗎?”


    波斯頓管理法租界,什麽樣的珍寶古董沒賞玩過?僅僅是金條,是不是太俗了?


    原身的衣櫃裏都是偏英式,簡潔大方的長裙與小西裝,沈瓊更喜奢華,好不容易從裏麵挑出一條勉強的綢藍半身裙,配著香檳色的襯衫。


    “這事不用你管,你去幫我弄批上好的料子做衣服,順便請幾個刺繡師父。”


    真皮沙發上,沈瓊端坐著正在看沈家庫房的排列清單,她攏了攏披帛,漫不經心的睨了周生辰一眼。


    周生辰垂下頭應聲。“是。”


    他感覺大小姐的氣場愈發強勢,愈發不容置疑,令他不自覺噤若寒蟬。


    沈瓊往波斯頓先生的住宅遞拜帖,對上海大多上流人士來說都是笑話,這事沈家並未刻意隱瞞,整件事鬧的是沸沸揚揚。


    報道沈院長之事的報社社長嗤笑。“她不會以為她能攀得上法國人吧?”


    “真是叫那幫追求者捧昏了頭。”


    在外界看來,沈院長一死,沈家能打動波斯頓先生的唯有沈瓊的美貌,畢竟她是出了名的上海圈名媛大小姐。


    波斯頓也這麽看,他饒有興致的端詳著對麵的沈家大小姐,不同大多數龍國人在他看來麵容模糊,沈家大小姐長的明豔。


    輪廓是中式的深邃,眉心透著英氣的野心勃勃,那雙眼眸微挑,是極富有攻擊性美豔雍容。


    沈瓊垂著眸喝著紅茶,許是原生世界在法國俄羅斯活動的原因,她看到波斯頓這張西式麵孔總會犯職業病。


    想著怎麽殺了比較容易名聲大噪。


    “沈大小姐名不虛傳。”波斯頓先生語氣輕鬆且曖昧,對他來說,沈瓊真要是如眾人所想,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一個情人。


    “波斯頓先生倒是讓我有幾分失望。”沈瓊儀態放鬆的坐在椅子上冷笑了一聲,直直的看向他。


    “我沈家是醫藥世家,波斯頓先生可曾聽說過龍國的宮廷秘藥?”波斯頓挑了挑眉故作好奇,他不大信。


    沈家從未傳出過前清禦醫的名頭。


    沈瓊看出他想故作輕鬆,仍不自覺挺直脊背的反應,再怎麽不信,波斯頓仍存著幾分期望。


    假如龍國真的有宮廷秘藥,待法國皇太子成功生下繼承人,他在國內的地位定會水漲船高。


    這世間大部分人都向往名利,波斯頓自然不例外。


    他來龍國管理租界,就是為了享受高人一等的尊貴。


    “宮廷的生子秘藥,依法國皇太子的處境應該很需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沈瓊語氣低低,眼角眉梢俱是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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