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裏的舊物基本上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薑眠拿起最後一本看起來有些泛黃的皮質相冊,好奇的打開看了看,卻沒想到入眼的第一張,是她和顧延玉小時候的合照。


    那時的她應該還在上幼兒園,比顧延玉整整矮了一個腦袋,穿著優雅得體的粉色公主裙,小手卻一點也優雅,死死的抱著對方的胳膊,掰著他的腦袋,逼著他看向攝像頭。


    照片裏她笑得燦爛極了,而顧延玉的臉卻臭烘烘的,一副快要被她氣死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的表情。


    是她幼兒園畢業的那天。


    薑眠的手指微微發顫,相冊裏的時光如同倒帶的老電影,一幀幀在眼前展開。


    皺巴巴的繈褓裏,她紅通通的小臉皺成一團,搖搖晃晃的身影扶著學步車,跌跌撞撞邁出人生第一步,還有攥著木筷把飯粒撒得滿桌的模樣,連睫毛上都沾著飯粒。


    淚水悄然滑落,在泛黃的相紙上暈開細小的水痕。


    照片裏不僅有年少的她與顧延玉,更藏著早已模糊的溫暖記憶。


    哥哥薑銘把她扛在肩頭大冬天帶她去買雪糕吃,父親薑雄蹲在地上耐心教她騎自行車,母親白芯為她紮歪了的蝴蝶結笑出眼淚。


    翻到相冊中央,一張泛著柔光的全家福讓她唿吸停滯。


    八歲的薑眠穿著蓬蓬公主裙,一手緊緊攥著顧延玉的衣角,生怕他跑掉,另一邊薑銘歪著腦袋貼過來,故意做出搞怪表情。


    身後,父母的手掌輕輕搭在孩子們肩頭,顧鴻哲被這對夫妻緊緊拽著胳膊,看著這眼前一幕,嘴角揚起難得的溫柔弧度。


    所有人的笑容都盛在相機的定格裏,連空氣都仿佛裹著蜜糖的甜香。


    薑眠捧著相冊呆站在地板上,淚水無聲地砸在相紙的褶皺裏。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迴憶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徹底淹沒。


    曾經以為早已結痂的傷口,在這一刻又重新撕裂,滲出溫熱的血。


    她顫抖著指尖撫過照片裏每個人的笑臉,仿佛能觸到當年陽光的溫度。


    那時的顧延玉還帶著少年的青澀,卻甘願被她這個小跟屁蟲糾纏,哥哥薑銘總是變著法子逗她開心,父母的目光永遠溫柔地落在兄妹倆身上。


    可如今,薑家隻剩下了她,而顧家,也支離破碎。


    過往的美好與如今的支離破碎形成慘烈的對比,讓她的心揪成一團。


    她突然想起顧佳佳無辜的笑臉,想起女兒冰冷的遺體,想起顧詩情陰毒的眼神。


    複仇的火焰在迴憶的刺痛中越燃越旺,她猛地合上相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些迴憶不該隻是用來感傷的。


    它們是利刃,是鎧甲,是支撐她走下去的力量。


    薑眠緩緩起身,將相冊鄭重地收進抽屜。她對著鏡子擦幹眼淚,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曾經的幸福有多熾熱,此刻的仇恨就有多濃烈。


    她不會讓這些美好的迴憶隻停留在相冊裏,她要讓那些摧毀這一切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先從顧詩情開始!


    “收拾好了嗎?”


    顧延玉的聲音裹挾著薄荷般的清冽,不知何時漫過薑眠身後。


    她指尖猛地蜷縮,慌忙用袖口去蹭眼角的濕潤,可細微的顫抖還是被敏銳捕捉。


    “你怎麽了?”


    顧延玉扣住她肩膀的力道不容抗拒,掌心的溫度透過單薄衣衫滲進來。


    他垂眸望著她泛紅的眼眶,眉頭擰成緊實的結,琥珀色的瞳孔裏翻湧著濃稠的擔憂。


    “延玉哥,這些照片,怎麽會在你這裏?”


    薑眠指了指自己手裏的相冊,啞著嗓子問道。


    也是在剛才翻相冊的時候她想起來,這上麵的照片,應該是被她母親珍藏在書房裏的,當年她家出事得太突然了,以至於她別說這個相冊,就連薑家的一根毛都沒有來得及帶走,就被趕了出來。


    可她沒想到,這本相冊,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顧延玉喉結劇烈滾動,背對著光的輪廓泛起細微的不自然。


    他別開臉輕咳兩聲,耳尖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緋色:“這,這是我爸找人寄過來的,至於怎麽拿到的,我也不清楚。”


    他的聲音比平日虛了幾分,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西裝袖口的紐扣。


    一旁的阿金聽見他們的對話,好奇的抬頭瞥了一眼他們說的事,一眼就認出了那本相冊。


    當年薑家出事,顧延玉本來想要趕迴來幫助他們,但是卻被其他事情絆住了腳,這一拖,再迴來的時候,薑家就已經被匆匆處決,而這本相冊,是他動用了所有人力物力,唯一帶迴來的一點關於從前的記憶。


    那時,他們所有人還以為顧延玉瘋了,就為了一本相冊如此大動幹戈,至於嗎?


    可除了顧延玉沒人知道裏麵是什麽。


    直到現在,阿金才明白,原來這是過去顧延玉在國內和薑眠的迴憶。


    阿金木訥的心再次受到劇烈的刺激。


    薑眠輕輕頷首,顧延玉的解釋在她心底掀起微瀾。


    顧鴻哲當年聽到他們家出事一定急壞了,隻是當年那件事發生得太過於突然和警惕,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人一個能夠反應的機會。


    別說當時遠在國外的顧鴻哲他們,就算是薑眠本人,也曾試過多種方法進入薑家宅院,哪怕是翻牆鑽狗洞這樣的方法她都全部試過,可是每一次都失敗了。


    他們薑家的宅子當年全部被裝了電纜,一旦發現入侵者,將會無條件自動啟動電擊裝置,一開始隻是微弱的電流,如果這樣入侵者還沒有退縮的話,電流會逐漸加大。


    到最後,人會被直接電死。


    薑眠好幾次,都是電暈了被人扔出來。


    沒想到,顧鴻哲竟然能夠把這本帶著他們迴憶的相冊帶迴來。


    薑眠的眼眶再一次忍不住泛紅,爺爺他......真的是費心了。


    “延玉哥,這相冊,能夠給我嗎?”


    她的指尖撫過相冊邊緣磨損的紋路,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那些封存的笑臉,往昔的溫度,此刻都在相紙下輕輕發燙,灼燒著她的掌心。


    顧延玉的眉峰輕顫,喉結滾動著咽下半句話。


    他望著薑眠泛紅的眼眶,心裏泛起酸澀的漣漪。


    這本相冊是他跨越半個地球搶迴的珍寶,是無數個深夜裏反複摩挲的慰藉。


    也是他深藏了無數感情的記載體,每一張照片後,都有他對她的思念。


    若是給了,被發現了,她以後會如何躲他,他用腳趾也能想到。


    但對上她懇切的目光,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裏化作歎息,他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這件事,我不太方便做主。這樣吧,阿金,你找家店讓對方把這照片再複印一份給眠眠送去。”


    他刻意避開她的視線,轉身時袖口掠過晚風,藏住了微微發顫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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