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進說完之後,便看著李文貴,心中有些忐忑。


    眼前的二哥,對他來說,其實有些陌生了。


    當年要送進宮裏的人,是他還是二哥,結果選了他,為此,他大哭過一場。


    進宮之後,他也恨過,恨他爹,也恨二哥。但是時間久了,人也麻木了,隻能在宮裏艱難求活。


    對每個人都要笑臉伺候,沒有背景的,被欺負都是常事。宮裏過活,一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要臉!


    一年年的過去,沒錢沒背景,要想從宮裏眾多內侍中脫穎而出,不但要足夠機靈,足夠不要臉,還要有機會才行!


    但是,非常遺憾地是,他連內書堂都沒搶過別人,隻能是幹粗活。


    本來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結果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一步登天,而原因,更是他想都沒想到的,是來自家裏的原因。


    如今的李文進,已經是被宮裏老祖宗收為義子,不但在皇爺身邊服侍,還得到了去內書堂讀書識字的機會。


    雖然忙了一些,但是,前程似錦!讓宮裏其他內侍都是非常羨慕,也開始巴結他了。


    說實話,李文進並不笨,從黃錦那領到這個活,他就知道,這是皇帝想用他的兄弟關係占便宜。並且,這個占便宜,皇帝他們不好出麵,所以才要用他這兄弟關係!


    但是,眼前的二哥,他會因為看在自己是他小弟的份上,幫自己一把麽?那可是涉及幾萬兩銀子的事情!


    說真得,李文進心中很是忐忑。


    他盯著李文貴,以他在宮裏幾年的時間鍛煉出來的察言觀色本事發現,他二哥好像有難處,似乎是不想答應。


    有了這個發現,他的一顆心便提了起來,心中全然沒有了剛見二哥時候的親情表露。


    此時,李文貴想了一下之後,便對李文進說道:“小弟,你既然是代表宮裏來的,那有沒有看過書社的招股說明書?”


    話語間,都是帶著誠懇。


    但是,李文進的一顆心,卻更是擔心而來,馬上迴答道:“我剛進內書堂,還沒來得及識字,但是幹爹有給我講過一點。”


    李文貴聽了,示意李文進去邊上坐了,然後他也坐了過去,兩人隔著一個小茶幾說話道:“書社這次要賣十萬份股權,規則是不記名競拍的方式……”


    李文進安靜地聽著,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李文貴就當沒聽見,一直給他講完規則之後,才繼續用懇切地態度說道:“小弟,你看這拍賣規則,是事先早已定好的,從上午驗資登記信息的名單上看,都是京師的權貴,皇親勳貴,部堂高官,如果原本計劃賣十萬份股份的,臨時說隻能賣五萬份了,這就意味著他們競拍股份的成本會更高,那是不是就會把他們都得罪了?”


    聽完他的這些話,李文進的臉色很是難看,似乎想哭,勉強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二哥,那……那我怎麽辦?”


    李文貴看他這樣子,便伸手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迴答他道:“書社認宮裏說的十萬兩欠款當拍賣款的事情。不過你迴去之後,要和黃公公說明,這其實也是違規的,隻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會同意的。”


    他說完之後,看到李文進有點不解,就給他進一步解釋道:“你看,書社之所以要賣十萬份股權,就是想籌集銀子去開分社。而宮裏的欠款,那是約定了書社每月利潤的五成來還的。換句話說,宮裏用欠款來買這五萬份股權,就等於是書社拿不到開分社的錢,就沒法去開分社,這和賣股權的目的是違背了的。按理來說,就不能答應,你說是不是?”


    李文進聽懂了,不過他心中還是沒底,不知道這樣迴去交代了能不能在他幹爹那過關?


    要知道,這可是他第一次替幹爹辦真正的大事。如果說準確一點,其實是替皇爺辦事!


    但是,他也知道,二哥說得有道理,他也想不出什麽理由,讓他二哥按照幹爹的意思辦。


    想著這些,李文進便低下了頭。


    李文貴看著他,大概猜出他心中想什麽,便又開口說道:“小弟,家裏一直是在擔心你,今天能看到你好好的,我相信迴去告訴爹,大哥和小妹之後,他們都會很高興的!”


    聽到這話,李文進抬起頭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他們都好吧?”


    “恩,都好!”李文貴聽了,點點頭,微笑著說道,“對了,還有大姐,你知道她是被賣去陳府了。如今大姐已經是裕王府的側妃,還生了個兒子,是你我的外甥,裕王唯一的兒子。”


    李文進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


    他在宮裏,消息閉塞。李彩鳳當了側妃,生了兒子的事情,也隻有黃錦這種級別的太監才會了解,不給李文進說,李文進是不可能知道的。


    並且在之前的時候,宮裏麵因為景王他娘的存在,都是偏向景王的,就更少說有關裕王的事情。


    此時,他聽到大姐的事情,意外之餘也是下意識地高興了下,說道:“真得麽?”


    李文貴聽得點點頭,道:“當然是真得,大姐也是惦記你的。迴頭我去見了大姐,也會把你的消息帶給大姐,相信大姐會很高興地。”


    李文進聽了,說了句給大姐帶好之後,心情就又低落了起來。


    “對了,大哥上個月結婚了,當時婚禮的錢還是他老丈人先墊付的,不過已經還了。大嫂是通州城的,心腸好,沒嫌棄大哥。”


    李文進聽了,又抬起頭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迴應了下。


    李文貴看著他,則是繼續對他說道:“你在宮裏也是要用錢的,這次,你迴去的時候,先帶兩百兩迴去,該花花就花,迴頭缺錢的時候,給家裏帶個話便成。”


    “謝謝二哥!”


    李文貴看到小弟在勉強應付著自己,並沒有因為給他錢用了而開心,他就知道,小弟是在擔心宮裏交給他的那個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讓宮裏滿意。


    於是,他便對李文進說道:“小弟,你的事情,就是二哥的事情,二哥既然聯係上你了,定然是要幫你的。你迴去之後,給黃公公,或者給皇帝帶個話,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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