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鹹澀海風卷著香檳氣泡掠過甲板,周牧靳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指節泛出青白。


    百步外,他的兄長正將少女擁在懷中,那人西裝下擺被海風掀起時,露出與他一模一樣的腰線弧度。


    孟淺耳後的藍寶石發夾在日光下輕顫,那是他昨天差人以周牧野的名義送去的禮物。


    此刻卻貼著周牧野的襯衫前襟,折射出幽藍的光斑。


    輪椅的金屬部件發出細微的喀嚓聲,周牧靳垂眸看著自己蜷縮在羊毛毯下的雙腿。


    石膏拆除那日,他用刻刀在廢棄模具內側刻滿了少女的名字,碎屑落在複健室的地板上。


    “少爺,要過去嗎?”


    身後保鏢的聲音驚碎了甲板另一端的笑聲。


    周牧靳抬眼的瞬間,舷窗透出的暖光恰好掠過他蒼白的臉。


    與周牧野如出一轍的丹鳳眼微微上挑,隻是那瞳仁裏浮動的不是慣常的溫柔笑意。


    而是某種在暗處滋生了十八年的陰濕苔蘚。


    孟淺忽然轉頭看向這邊,他搭在扶手上的食指猛地抽搐。


    輪椅卻更快地調轉方向,將那道張望的視線隔絕在升降梯閉合的金屬門後。


    鏡麵轎廂映出少年病態潮紅的臉,方才被咬破的舌尖在口腔裏漫開鐵鏽味。


    頂樓套房的密碼鎖發出輕響,周牧靳徑直滑向落地窗前的望遠鏡。


    鏡頭裏,少女正踮腳替周牧野整理被海風吹亂的領帶。


    纖細手指勾住墨藍真絲布料時,他左腿的鋼釘突然刺痛起來。


    深紅酒液潑上整麵玻璃牆,監控屏幕在身後幽幽亮起。


    十二個分屏中的少女正在不同場景微笑,最新畫麵定格在五分鍾前。


    那時孟淺無名指上的鉑金戒圈沾著香檳水珠,內壁刻著的“zmy”縮寫被放大成模糊的光斑。


    輪椅碾過滿地狼藉時,周牧靳從抽屜取出備用的同款戒指。


    刻刀在字母‘m’的溝壑裏反複加深,直到戒圈內側的鋼印變成扭曲的‘zmq’,仿佛這樣就能把某個存在徹底覆蓋。


    數日後……


    水晶吊燈在銀質餐叉上碎成星芒,周牧靳凝視著杯中旋轉的紅酒漩渦。


    輪椅腳踏板卡著支離破碎的玫瑰花瓣,那是方才侍者推餐車經過時,被他故意伸出的金屬拐杖掃落的。


    “周先生,你也在這裏啊?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甜杏氣息混著海鹽洗發水的味道漫過來時,他手中的勃艮第杯突然傾斜三分。


    冰塊撞擊杯壁的脆響裏,孟淺已經拉開鎏金藤椅落座,珊瑚色裙擺掃過他輪椅的合金滾輪。


    周牧靳垂眸看著酒液裏晃動的倒影。


    十八小時前,正是孟淺被抵在落地窗上,他親眼看著監控裏少女與他的哥哥在房間內接吻。


    此刻杯中映出的杏眼彎成月牙,與昨夜屏幕上濡濕的睫毛詭異地重疊。


    “樂意之至。”


    他碾碎輪椅扶手裏藏的止痛藥片,糖衣碎屑簌簌落在駝色毛毯上。


    少女頸後散發著他今晨差侍者送去的橙花香水味,此刻卻混著周牧野慣用的雪鬆尾調。


    當孟淺咬著吸管追問他想好要什麽報酬時,周牧靳忽然將冰桶裏融化的水珠彈在她手背。


    看著少女受驚抽手的模樣,他蒼白的指節叩在輪椅的神經感應區。


    機械運轉聲像毒蛇吐信:“這位小姐,我是周牧靳。”


    空氣驟然凝固成醫用石膏的質感。


    “啊……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孟淺道歉時發顫的尾音,讓他想起複健時被電擊刺激的腿部肌肉。


    輪椅內置的鎮痛泵開始低鳴,周牧靳盯著她無名指上反戴的訂婚戒。


    內圈本該刻著zmy,此刻卻在吊燈下閃著zmq的寒光。


    “那周牧野是你哥哥?”


    舷窗外的探照燈恰在此時掃過,周牧靳看見玻璃幕牆映出兄長逼近的身影。


    他突然驅動輪椅碾過少女曳地的裙裾,在絲綢撕裂聲中俯身貼近她沁出汗珠的耳垂。


    “嗯...他是我哥哥。”


    紅酒順著傾斜的杯沿澆在孟淺膝頭,像極了昨夜監控裏沿著她小腿流淌的香檳。


    周牧靳滿意地看著男人僵在十步之外,指尖不著痕跡地蹭過少女耳後藍寶石發夾。


    那裏藏著微型竊聽器的凸起正抵住他掌心肌膚。


    “需要幫忙嗎?”


    他抽出西裝口袋裏的真絲手帕,卻在即將觸到孟淺大腿時任由海風卷走織物。


    看著少女慌亂掩住洇濕的裙擺,輪椅上的周牧靳低笑出聲。


    碾過地板上殘破玫瑰的金屬輪軸,在柚木甲板上拖出暗紅汁液,宛如一道新鮮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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