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的擔心不無道理。


    若說眼前這位小夫人是梟雄曹操“吾好夢中殺人”的典故代言人,那麽自己老爺便是曹丞相另一個愛好的忠實繼承者。


    沒錯,那個愛好就是喜歡人妻。不拘這人妻是寡婦還是老公還沒死,總之大人看上了,也很快可以讓她沒有老公。


    曹操因為這個愛好痛失長子愛將,自家大人因為這個愛好則屢屢被參。雖說有貴妃娘娘在上麵罩著,搶奪人妻一般賠點錢問題也不算大,但實在是個定時炸彈。


    現在他看見老爺的笑就知道,這個炸彈要爆炸了。他現在要去摸老虎,不對是摸鳳凰屁股了。那鳳凰別說屁股摸不得,那是靠近都會被宰了的。


    眼前這位英氣勃勃的少女,可不是那個柔弱可欺,無依無靠的羅烏氏。她的丈夫雖然體弱,但也不是那佃農羅二。這一對夫妻放在神都走在路上,那也是神佛避讓的兩個主。但他卻在自家大人臉上看到了色令智昏四個大字。


    “曹大人此來甚急,不知所為何事?”還是玄嘉禾先開口了,他瞧著曹無庸看鳳銜珠的眼神,心裏實在惡心,便先發製人。


    曹無庸這才迴過神來,立刻臉上堆滿了笑,一邊示意人禮物抬進院子一邊道:“少夫人昨日送來大禮,我若不迴禮,則有失禮數。但是昨天想著實在是晚了,便今日一早遞了拜帖來,不至於失禮。”


    “曹大人是潁川的父母官,我們玄家是潁川人,自然看不得旁人這些挑撥汙蔑之語。”玄嘉禾說著,瞧了鳳銜珠一眼又笑道:“銜珠她嫁入了玄家,自然也是玄家人,當然要將那人和那些胡言亂語送給曹大人處置。您又何必如此客氣?”


    說話間,玄嘉禾還作勢要起身道:“禮物這樣多,我們怎麽好無功受祿。您來走動,便是兩家的情分,是您對我們小輩的關照,還帶什麽禮物?”


    “世侄這話就見外了,這些禮物不過是今次登門的一點心意。過兩日,我準備妥當,還要在府內再擺宴席請你們夫妻。我家這席麵算不上奢華,但都是正宗的潁川口味,也是個特色。還望你們不要推辭。”


    曹無庸這段話從開頭就說的師爺開始擦汗。自家大人叫玄家大公子世侄,這也就是玄嘉禾脾氣好,要是放麟非時,根本不會等他說完後麵的話。


    如今曹貴妃是得寵,但他一個潁川縣官,就算潁川比一般的縣要大,地理位置重要且級別也要高些,就是再加上因為娘娘而得的爵位,與玄氏族長這禦史大夫和各種加身的榮譽相比,相差不是一星半點,


    且不論官位,曹家祖上最高也就做到過三品官,祖墳冒青煙,飛出了曹貴妃這隻鳳凰,但這玄家可是世代簪纓三百載,帝王更迭,地位不衰的大家族。他叫玄嘉禾世侄,這可是與玄禦史論兄弟。


    師爺一邊擦汗一邊想著自己現在辭職,不知是否還來得及。又或者還沒離開,他就先被自家大人嚇死了。


    還好的是,在師爺窒息前,曹無庸終於客氣完準備告辭了。玄嘉禾沒有站起身是眾人意料之中,畢竟他身體不太好。


    可是連鳳銜珠都沒有動一下的意思,這讓曹無庸有些尷尬。若是旁的時候,麵對旁人,他可能早就惱了。但是這畢竟是鳳銜珠,他剛剛上心的少女,自然寬容許多,以圖將來。雙方竟也賓主盡歡的散了。


    曹無庸剛走,玄嘉禾的臉便沉了下來,倒是鳳銜珠還是心情不錯的讓人給她報曹無庸送來的禮單。


    玄嘉禾有些不悅道:“不過是些俗人俗物,你還真耐心聽了。快叫人拿遠些,別汙了地麵。”


    “這裏的東西倒是像他會送的。”鳳銜珠伸手要過禮單,示意下人可以不用念了:“他來也完全沒提我聘了鄧先生的事,可見對此根本不上心,又或者是他強奪的民女太多了,就算是實打實的丈夫也記不得了,更何況這樣的未婚夫呢。”


    玄嘉禾聽她這麽說,有些驚訝迴頭看向她,鳳銜珠對他來了個無辜眨眼:“香絮去街上買東西時候聽的傳聞之一。我一直裝作不知道是看鄧先生不提,我想這應該是他不願觸及的傷心事,怕他傷心才沒說的。”


    “那個姑娘被曹無庸強暴後,在潁川郊外泉山上的清心庵出家了。但她實在也沒別的辦法,本地民風如此,除了出家與死,也沒有第二條路了。”玄嘉禾歎了口氣。


    “若是鄧先生心裏掛念著她,便將她一起帶迴神都就是。”鳳銜珠說得輕鬆:“這裏的人認識她,神都又沒人認識。明日就叫人報她病亡,先接迴去造個新戶籍,把頭發養好了,先辦了婚禮,過了文書,家裏悶個兩三載後再出來,又有誰非說是她。”


    “恐怕是不能。且不說鄧先生自己能不能接受一個不貞之妻,就是她自己,已經被汙之身,或許也不能接受再嫁給鄧先生了……”


    玄嘉禾還沒說完,鳳銜珠嗤之以鼻道:“不貞?女子的貞潔從來是男子破壞的,可見不貞的該是男人才對。”


    “我知道在銜珠你的眼中,這些都不是問題。但是對於一個鄉裏長大的姑娘來說,這就是她接受的所有教育。甚至,因為她的家人愛她,已經格外寬容,讓她可以出家。若是有些刻板的家庭,已經將她沉塘了。被人劫掠不是她的錯,就算殺了罪魁禍首也無用,在保守的村民看來,被侵犯前沒有自盡,已經不是節烈了。”玄嘉禾的解釋很顯然讓鳳銜珠翻了個白眼。


    “若你問鄧先生,以他的性子,若能救一救故人,應當不會拒絕。但心裏是否會有節,這姑娘做了他的夫人和做尼姑到底哪個更好,卻說不準。”玄嘉禾耐心道:“我知道銜珠你是好心,不想她這樣青燈古佛一生,但有時候,時勢比人強,或許這已經是她最好的結果了。”


    “這與好心壞心無關。你說的我明白,我也不是那一意孤行之人。正所謂上行下效,咱們陛下能奪臣妻,下臣也有樣學樣,有什麽驚訝。”鳳銜珠此話一出,玄嘉禾立刻變了臉色。


    “銜珠慎言!”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曹貴妃能寵冠六宮,享盡榮華,為何鄧先生的未婚妻卻要孤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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