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埡隘口靜謐的樹林中,那棵巨大的古老樹木投下一片濃鬱的樹蔭。樹蔭之下,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吐著火舌散發出灼人的光芒。騎著白駱駝而來、麵容冷峻的殿下正靜靜地坐在那裏取暖。


    他的身姿挺拔,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隻見他那雙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修長手指,此時正輕輕把玩著一把又細又長的矛。那矛通體銀亮,纖細的矛身與他的手指相得益彰,仿佛兩者本就是天生一對。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徹林間。不多時,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武士如風一般疾馳而入。待到靠近那位殿下之時,這名武士迅速翻身下馬,並以單膝跪地之姿向其恭敬稟報:“殿下,南羌部落選派來的五十位勇士已經抵達,此刻正在林外恭候您的召見。”


    殿下聞言微微抬眼,眼神依舊冰冷如霜,口中淡淡問道:“他們的頭領是誰?傳他前來見我。”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武士連忙低頭應道:“迴稟殿下,他們的頭領名叫巴魯。”


    “嗯,去把他叫來。”殿下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武士照辦。


    沒過多久,伴隨著先前那名傳話武士的引領,一位身材矮小且滿臉絡腮胡子的胖男人快步走了進來。一見到殿下,這個矮胖子立刻加快腳步,三步並作兩步搶到殿下身前,然後恭恭敬敬地撫胸彎腰行禮,同時嘴裏還不忘高聲問候道:“尊貴的沙隆王子殿下,願萬能的安胡拉永遠庇佑您!”


    麵對如此熱情的問候,沙隆王子仿若未聞。他的目光始終專注於自己手中那細長的矛以及潔白如玉的手指之上,完全沒有察覺到身邊還有其他人存在。


    矮胖子巴魯尷尬的彎著腰,不知是不是該直起腰來,隻能小心翼翼的繼續問:“王子殿下?”


    又靜默了一會,沙隆終於抬眼看了一眼巴魯,冷冷的問道:“約定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巴魯滿臉堆著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迴答道:“迴稟殿下,原本耽誤不了的,日落之前就能準備妥當。實在是部落裏人手稀缺啊,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湊齊足夠的人數。沒辦法,隻能匆忙派人到外麵去調集人手迴來,這一來一迴的,著實耽擱了不少時間呐!”


    沙隆麵無表情,依舊冷冷冰冰地質問道:“那你的這些人可都配備好了武器和戰馬?”巴魯趕忙點頭應道:“戰馬倒是都有,但這武器嘛……就不太盡如人意了,隻是些普普通通的馬刀而已。”


    沙隆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輕蔑地說道:“我本也沒指望你們能出多大的力氣,不過就是一群三腳貓功夫的家夥,讓你們跟在後麵無非也就是裝裝樣子、壯壯聲勢罷了。”


    “對對對,殿下您說得太對啦!咱們這些人說到底都是普通的牧民,平日裏最多也就驅趕驅趕狼群啥的,哪真的殺過人呀!這次能來給您助陣,純粹就是湊個數而已。”巴魯忙不迭地點頭附和著。


    “行啦,少廢話!趕快去把你的人都安頓好,明天一早自會有人給你們指令,按照指令行事吧。”沙隆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巴魯退下。


    石頭的內心猶如一團亂麻,各種疑問和擔憂不斷湧上心頭。他暗自思忖著,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是得罪了哪尊神秘的大神?以至於被困於此,無法脫身。是仙教的安胡拉?這是要逼著讓他成為其信徒呢!一路上的不順,讓石頭感到無比困惑和無奈。


    他心急如焚,擔心蓮兒他們不知道敵人設下的圈套,可能會陷入危險之中。同時,他也意識到項叔和鐵叔那邊可能有奸細,這讓他更加焦慮不安。他不禁自問,究竟是誰背叛了他們?自己該怎樣才能將消息傳遞給他們呢?


    矛盾和掙紮讓他恨不得立刻跳下樹,豁出去幹一場,或者不顧一切地逃離這個困境,但理智告訴他,這樣做隻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他必須冷靜下來,尋找一個安全的方法。


    他緊緊地盯著自己所在的這棵樹,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樹冠的巨大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或許可以像猴子一樣在枝頭攀援?順著最遠的枝條跳到其他樹上,從而避開敵人的視線。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這其中存在著巨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被敵人發現。


    石頭的心跳愈發劇烈,他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恐懼和不安。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隻有冷靜才能想出辦法。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思緒變得清晰起來。他在心中默默祈禱著,希望自己能夠成功地將消息送出去,改變當前的局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石頭的耐心逐漸被消磨。但他依然堅定地等待著,等待著樹下的人進入夢鄉。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也是他們扭轉戰局的關鍵。


    他沒等到樹下的人睡覺,因為情況又出了變化。林外又來了訪客。


    “是沙隆大侄子嗎?”兩個大肚子壯漢闖進了林子,洪亮的聲音掀起一陣音浪,篝火的火苗噌噌的躥起老高,它們似乎被這聲音驚到了。


    石頭聽到這麽大的聲音,心頭不禁暗喜,忖度著是不是該趁著這個噪音時段逃走。但好奇心又勾著他,讓他不舍得離開這個竊聽的崗位。


    “雅金叔、雅克叔,我在這兒,快過來坐!”沙隆一改之前的冷淡,熱情的站了起來迎了過去。


    被稱為雅金和雅克的兩個大肚子壯漢迎著沙隆一人給了他胸口一拳,其中叫雅金那個哈哈大笑說:“小猴崽子長這麽大了?咱們得有多久沒見了?”


    “叔,我十二歲生日那年您老哥倆去給我賀過生日。”沙隆一手拖著一個大肚漢往迴走。


    走到篝火旁,沙隆和兩位叔叔坐了下來。雅金拍了拍沙隆的肩膀,笑著說:“小子,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沙隆撓了撓頭,迴答道:“還不錯,叔。就是有時候會想你們。”


    雅克也插話說:“哈哈,想我們就對了。我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


    沙隆點了點頭,然後拿起一根樹枝,挑了挑篝火。火焰跳躍著,照亮了他們的臉龐。


    “對了,沙隆,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有趣的事情?”雅金好奇地問道。


    沙隆想了想,說:“嗯……最近我在林子裏麵發現了一些奇怪的腳印,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留下的。”


    雅克一聽,來了興趣,說:“哦?真的嗎?那我們明天一起去看看。說不定是一隻大野獸呢!”


    沙隆笑著說:“好啊,叔。不過我們要小心一點,別被野獸傷到了。”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分享著彼此的故事和經曆。時間在歡聲笑語中流逝,不知不覺間,夜幕已經降臨。


    “對,對,對。這一晃快十年了吧?”雅金算道。


    “什麽十年!小猴崽子今年多大?是九年!”雅克糾正道。


    “還是我雅克叔記性好!咱們九年沒見了!”雙方又寒暄了一陣,沙隆拉正色道:“咱們先聊會正事,一會兒喝酒咱們再扯閑篇,您老哥倆這次帶來多少人過來?”


    兄弟倆對視一眼,雅金不自信的答道:“我帶了六十,你二叔帶了七十。”


    聽到兄弟倆給出的答案,沙隆熱情的臉被凍住了,半天沒有說話。


    雅金心中暗自懊惱,事先說好的過來助陣,人多少都行,沒想到趕過來了,沙隆卻對人數如此在意,剛才的熱情瞬間被澆滅了一大半。他偷偷瞥了一眼雅克,隻見雅克也是一臉的尷尬,顯然也沒有預料到沙隆的反應。


    雅克趕緊解釋道:“我們帶來的這一百三十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兵,每個人都能以一當十!”他試圖通過強調士兵的實力來挽迴局麵,但心裏卻不禁有些忐忑,不知道沙隆是否會相信。


    沙隆的眼神中透露出明顯的失望,他的熱情難以被重新喚醒。兄弟倆明顯能夠感受到沙隆心中的不滿,他們暗自祈禱著,希望沙隆不要因為人數而對他們的能力產生懷疑。


    靜默讓每個人都處於尷尬,雅克揉著自己謝了頂的腦袋,顯得有些無措。他心裏暗暗叫苦,這些年為了虛張聲勢,他們一直對外宣稱自己的實力如何強大,隨時準備報當年的一箭之仇。此刻機會就在眼前,聯手西夜軍的大好時機出現在眼前,兄弟倆的真實實力被暴露在了世人麵前。


    “哦!”沙隆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不滿,他似乎已經對雅金和雅克失去了興趣。雅金的心情瞬間跌入了穀底,他原本以為這是一次會取得強大的援助,沒想到卻因為自己人馬實力過小而讓沙隆如此失望。他不禁後悔,出發時應該把守家的人再壓縮一下,為什麽沒有傾巢出動,多帶一些人來呢?


    “大侄子啊,不知道你有沒有從你父王那裏聽到一些消息呢?就是關於咱們兄弟二人此次歸來之後,新的日落國內部權力和王權究竟要怎樣來劃分呀?”雅金臉上迅速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道。


    “嗯......這個嘛,據我的了解,應該會按照每個人所做出的貢獻大小來決定最終的歸屬吧。至於到底由誰來繼承王位,我也隻是根據目前的情況大概猜測而已,並沒有過多地追問過這個敏感的話題呢!”被稱為大侄子的年輕人語氣平靜地迴答著。


    “什麽?按貢獻大小來分?那這可該如何區分呢?難道說要讓我們將各自率領的兵馬都給分開嗎?”雅金一聽這話,頓時著急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分開就分開唄!反正到頭來也就是你我之間相互比較罷了。”相比起雅金的焦慮不安,一旁的雅克倒是顯得淡定許多,他微微仰著頭,自信滿滿地說道,畢竟自己手下的兵力要稍稍多一些,對於這種分開比試的方式,他心裏還是挺有把握的。


    “既然如此,那好吧,今天咱們就暫且先聊到這裏。不瞞二位叔父,我這邊稍後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實在是抽不出太多的時間陪你們繼續詳談了。不如等以後有空的時候,再找個合適的機會一起好好敘敘舊怎麽樣?”看著兩位長輩漸起爭端,沙隆及時插嘴道,雖然言語還算客氣,但明眼人都能聽得出來,這已經是在下逐客令了。


    “好說好說!那我們也就不再叨擾你啦。正好我倆也得趕緊迴去安排一下麾下的隊伍,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願偉大的安胡拉神能夠保佑你今晚睡個好覺、做個美夢喲!”說完這番話後,雅金和雅克兩兄弟便一前一後地離開了沙隆。


    沙隆象征性的送了幾步,轉身迴來了。在暗處的石頭分明看到他一轉身便換一臉的厭棄。


    雅金和雅克是誰呢?石頭暗自揣測,聽那意思應該是日落國國王的什麽人,叔叔?被驅逐了?那麽自己要找的弟弟呢?是不是也被驅逐而遠走他鄉了?


    石頭一直忍到林中的篝火漸次熄滅,唿嚕聲此起彼伏的時候,才開始順著樹枝往林子的邊緣攀爬,午夜的山埡風聲吹著響笛,幫著掩蓋了他行動的聲音,從一棵樹縱身躍到另一棵樹,他像一隻猴子穿行在森林中,身上的包裹太礙事,鐵槍更礙事,他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裝備和行李,這耽誤了他很長時間。一個多時辰之後,他終於攀爬到了最邊上一棵樹了。


    依著樹有一個士兵睡的正香,石頭決定冒險下樹,否則天一亮肯定要被人發現,於是他順著樹幹像條蛇一樣緩緩的滑到了地上。雖然大多數篝火已經熄了,但仍有少數幾堆兒火著著,半夜放哨的衛兵在烤火。


    石頭隻能匍匐前進,雖然沒有人教過他匍匐前進的標準姿勢是什麽,但此刻他相信自己做的足夠好了,他全身貼著地麵往山埡的那條小路方向爬去。嬰兒都會的爬行,到了成人這裏成了苦差事,尤其是長距離的爬行,石頭的雙手和膝蓋都被路過的尖銳的石子劃破了,還得不斷的調整背上滑下來的行李。手不能受傷,不久以後還要拿武器戰鬥,石頭將袖子拉長又將綁腿撕下來一小條,將拉長的袖子固定到手上,這樣雙手就可以不必直接和地麵摩擦產生多餘的傷害了。


    爬出樹林剛想直起腰,就又不得不繼續趴著了,樹林外的空地上現在也到處都是人。樹林裏睡了三十多個人,樹林外橫七豎八躺了一百多個。除了三四個帳篷外,士兵們有的躲在大石頭後麵、有的躲在草堆裏等避風的地方睡覺,實在沒有避風的地方就把戰馬們集中在一起,把戰馬的身體當掩體,伴隨這風聲鼾聲一片。應該是巴魯和雅金雅克兄弟帶來的人,他們的人擋在了路中間。


    石頭大致判斷了一下方向,打算繞行到來時上山的那條路,溜著邊兒繼續匍匐前進,天快亮了,草葉子上的露水漸漸濃厚了起來,許是體力消耗過大的原因,他靴子不斷的打滑,衣服也全都濕了,現在他背部全是汗,而肚子下麵冷冰冰。如果現在有人站在我身旁會不會認為我是個大毛毛蟲?石頭竟然惡作劇的用上帝的視角看著現在扭動著蠕動著往前爬的自己。


    突然之間石頭感覺自己右側一空,整個身體失去了重心,一小塊窪地讓他失去了平衡,筋疲力盡的他仰翻著滾了出去,那是個小坡,石頭無法控製自己的形態,順著坡滾了下去,坡有些角度而且很長,石頭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他消失在夜裏,夜裏黑梭梭山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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