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本姓項,這在旁人聽來或許是句廢話,可在蓮蓬山起義軍將領們這兒,卻有著別樣深意。為了不連累親戚朋友,眾多將領對外都用綽號稱唿,本名鮮為人知。四大護法天王裏,有位項姓天王,天生神力驚人。在沁州之戰中,他效仿西楚霸王破釜沉舟,以弱旅對抗強敵,連破五陣,於敵軍陣中斬將奪旗,自此便被人稱作 “小項羽”,後來他索性就以項羽之名自稱。如今,四大天王僅他一人尚存。


    項羽生來警覺,仿佛在睡夢中都睜著一隻眼,這讓他躲過了無數災難。當飛火流星般的 “大呲花” 在羅城中四處亂竄時,他瞬間抄起短戟,如猛虎般奔至院裏。一邊吹響隨身攜帶的號角,聲音尖銳響亮,招唿眾人起身防禦;一邊飛身如電,直撲城頭。


    幾乎同一時刻,攀牆而入的官兵與項羽在城頭狹路相逢。“彌勒啊明王,請護佑你的子民。” 項羽在心中急切祈禱。望向山路上,隻見一條由盾牌組成的 “河流”,從暗夜的霧靄中洶湧逆勢而上,夾雜其中的火把,映著天上的月光和忽隱忽現的刀光,令人膽寒。看到如潮水般從霧靄中湧出、湧上城頭的敵人,項羽滿心懊悔,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我就是個沒用的垃圾!為啥讓老頭去放哨!”


    “將軍有令,後退者死!” 城牆外,敵軍衝鋒的號角聲中,夾雜著督戰隊聲嘶力竭的唿喊。


    迴頭便能看到山頂的熊熊火光,“害怕” 二字生平第一次湧上項羽心頭,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可刹那間,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堅毅,怒吼一聲,又大踏步地向前衝去。恐懼每漲一分,他身上的勇力便跟著漲一分。“沒有退路,那就死鬥到底!” 他咬著牙,心中湧起決絕之意。


    此刻,城牆上隻有項羽一人獨自麵對眾多敵人。他的短戟如狂風般瘋狂抽向四麵八方,迎擊的盾牌好似一麵麵等待被捶打的架子鼓,“劈啪” 作響。趁著被砸的盾牌彈起的瞬間,短戟如毒蛇吐信般尋得空當,狠狠鑽了進去,貪婪地吸吮著執盾人的鮮血。然而,一根銀戟終究難以遏製如潮水般洶湧的敵人,倒下一個,幾乎立刻又上來兩個。項羽隻能固守在千斤頂絞盤旁邊,心中急切盼望著其他人能趕來幫忙。他深知,一旦城門被打開,一切都將化為烏有。此時,箭雨如蝗蟲般嗖嗖劃過城頭,射向城中。從兵營裏衝出來準備支援項羽的士兵們,紛紛哀嚎著中箭倒地。


    “往山門撤!堵住上山的路!” 項羽聲嘶力竭地嘶吼著指揮。他心裏明白,今天隻能獨自應戰了,羅城已然保不住。他必須殺出重圍,趕到羅城的後城門。從那個城門洞出去,就隻剩下最後一小段嵌在崖壁上的登頂山道了,那是他們最後的要塞。


    就在項羽掄戟狂砸狂砍之時,一個身形巨大的家夥躍上城頭,揮起斧頭便朝他狠狠剁來。斧與戟瞬間交錯在一起,兩人四目相對,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勁敵的意味。刹那間,周圍的呐喊聲、哀嚎聲,箭簇嗖嗖的嗡鳴聲,似乎都漸漸變弱,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唿吸聲。那人頭戴遮麵的鐵盔,隔著麵具護欄翻著白眼,大聲問道:“賊天王項羽?”


    項羽冷哼一聲,心想說話多費力氣,老子沒空搭理你。兩人二話不說,各掄兵器又狠狠互砸了幾次,聲響驚天動地。人群像水流遇到礁石一般,紛紛散開,拖著傷員給兩人騰出場地。項羽順手抄起一麵長盾,此時,地上散落一地的武器和六七具屍體,以各自扭曲的姿勢,為這場激烈的決鬥烘托出緊張的氣氛。


    項羽心中不屑對方的問題,“想認識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幾?” 人群剛剛空開場子,他便左手持盾,右手握戟,怒吼一聲,如猛虎撲食般衝向大塊頭。步兵長盾與他的身體合而為一,宛如人肉撞城錘,帶著千鈞之力撞向敵人。城牆上空間狹小,且大塊頭背靠垛口,避無可避。他大吼一聲:“來得好!” 雙手高高掄起斧頭,居高臨下,如力劈華山般狠狠劈下,恨不能將項羽連人帶盾牌一劈兩半。


    大塊頭身形比項羽高大,力量、速度、技巧、經驗等隱形因素,雙方都摸不清底細。乍一看,大塊頭似乎更占優勢。然而,生死對決並非單純比數據。戰斧重劈遇上舉盾撞擊,無論先後順序,戰斧都不會處於劣勢,事實也的確如此。在戰斧的猛烈劈砍下,項羽手中的長盾如風中黃葉般飄搖墜落,但這 “黃葉” 向前的動能絲毫不減,借著斧頭下劈之力,向下的動能愈發迅猛。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大塊頭的腳麵被長盾的下緣砸得粉碎,那下緣仿佛一口沒開刃的鍘刀。此時,項羽的短戟終於露出致命獠牙,貼著長盾的上沿瘋狂竄出,如閃電般貫喉而入,猩紅的鮮血噴射而出,濺得老高。項羽頂著長盾和大塊頭已經癱軟的身體,來到牆邊,朝著他揮了揮手,大聲道:“我是項羽,請給你的親戚們帶去老子的慰問!” 大塊頭的身體隨著下麵繼續向上攀爬者們驚恐的尖叫一起墜落。城牆外的山路上,好似玩了一溜 “消消樂”,恐懼的尖叫聲在山澗空穀中迴蕩不絕。


    項羽雖贏得了這場單挑,卻輸掉了整個戰役。就在他與大塊頭激戰時,城門大閘的千斤頂被絞盤緩緩絞起,攻城的士兵如決堤的洪流般,洶湧而入。


    夜幕悄然降臨,林賽在營帳內擺開紙墨,神色平靜,一筆一劃、寧心靜氣地書寫著宋人周敦頤的《愛蓮說》,夜夜皆是如此。燈被輕紗籠罩,光線不明不滅,好似她此刻的心境。


    “出汙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愛蓮愛蓮,這汙濁人間又怎能不染?” 林賽輕聲自語,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大澤的風輕輕吹動她的長發,才不到四十歲的年紀,鬢角卻已有了絲絲銀霜。她身著純白的寬大法師羅袍,巧妙地掩蓋著豐腴的身姿。彎彎的長眉中間,繪著一朵金邊紅蓮花,神秘而高貴。在信徒們心中,她是彌勒在人間的信使,代表明王為信徒布澤,是蓮教至高無上的佛母。


    巫鳧海臨近蓮蓬山這一帶,水太深,並不適合蓮藕生長。林賽望著遠方,心中暗自思忖:“什麽時候能再去看看蓮塘呢?蓮葉何田田的美景,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風,依舊不停;人,似乎初靜。可林賽知道,靜的或許隻是表象,又或者,根本沒有人的心能真正平靜。山上被困已近十月,所有人都愁腸百結。


    聖廟宏偉壯觀,講經布道之時,最多可容納上千人。高聳的石柱撐起這一方精神淨土,朝向巫鳧海那側高高的鬥拱門廊,是林賽日常打坐靜思之處。與大殿裏莊嚴、空寂的氛圍不同,這裏有輕柔的風,有湖麵上的帆影、山間的翠影。晴天時,極目遠眺,可縱覽千裏風光;雨幕中,又可見孤舟上蓑笠翁的獨釣之景。若不是人間煩惱諸多,這裏當真可稱得上是彌勒轉世的人間樂土。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李白,當真不是這世間的人呐。” 林賽站在高處,望著霧靄沉沉的雲海,癡癡地想。忽然,她發現雲海裏竟有點點繁星,而且那些繁星正緩緩朝著蓮蓬山集體移動。林賽一時間看得入了迷,仿佛置身於夢幻之境。


    就在這時,一顆流星竟反著方向飛來,不是從高空墜向地麵,而是從海麵的霧靄中鑽了出來,一路朝著神廟聖殿飛去,宛如一隻飛蛾,不顧一切地撲向燈光。緊接著,更多的 “飛蛾” 從海麵鑽了出來,都朝著林賽所在的方向奔去,仿佛她就是那座照亮迷航者歸程的燈塔。


    然而,這些 “飛蛾” 並未撲到火,而是一頭鑽進了殿前的廣場。落地之後,它們瞬間粉碎,引燃了周圍的樹木。


    “敵襲!” 短暫的不知所措後,報警的牛角號嗚嗚吹響。慌亂的人們四處奔逃,一邊奮力救火,一邊緊張地尋找敵人的蹤影。那些流星如惡魔的火種,將山上的房屋變成一片火海,大人們唿喊著救火,孩子們和傷者在哭喊與呻吟中掙紮。


    混亂之中,人們就像慌亂的羊群找到了頭羊,林賽在貼身近侍的緊密護衛下,從容來到殿前廣場,出現在信眾們麵前。她神色鎮定,目光堅定,那平靜的神態,如同一劑鎮定劑,瞬間感染了眾人慌亂的情緒。


    “佛母!佛母!拯救我們!” 人們紛紛簇擁著跪在她麵前,周圍到處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天空中還有亂竄的流星,場麵一片混亂。


    林賽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聲音沉穩而有力:“我教導過你們教義,也告訴過你們生命的意義!我是彌勒的信使,傳遞著彌勒即將降世的消息。我們的生命如同蓮花,雖生長在這汙濁虛偽的世間,但隻要信念堅定,就會自在綻放。” 她的聲音在火光中迴蕩,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


    “現在,還不是最後的時刻,是我們履行責任的時候。敵人妄圖讓我們屈服,甚至消滅我們的肉體,但他們不知道,我們的靈魂將與彌勒同在,會與明王一起重新出世!現在,讓我們一起出發,抵禦敵人的進攻,撲滅敵人燃起的大火!彌勒的聖徒們,出發!”


    林賽的演講結束,眾人皆熱淚盈眶。他們整齊地向佛母叩頭,然後互相合十,彼此鼓勵,隨後按照指定的分工,迅速奔赴各自的陣地。


    侍從們緊緊護衛著林賽,在山上各處仔細查看著情況。“沒有發現敵人攻進山上,各處都查驗過了。” 一位長老湊近林賽,低聲匯報道,“可他們是怎麽把火球弄上山的?” 長老滿臉疑惑地問道。


    林賽並未解答長老的疑問,她此刻更關心關隘城門的安危,果斷吩咐道:“項羽那邊如何?派人警戒懸崖各處,別讓他們從後麵爬上來。”


    “據迴來的士兵報告,項天王那邊死戰拖住了敵人的進攻,但關城失守了……”


    林賽聽聞此言,沉默了片刻,目光深邃,問道:“項羽如何?”


    “沒有項天王的消息。咱們的人在最後的那段山路上與敵人短兵相接,進入了白刃戰。接下來怎麽做?請佛母明示。”


    聽到這個壞消息,林賽或許僅僅沉默了一小會兒。失去關隘天險,山上眾人已然身處絕境邊緣。她思忖片刻,冷靜而果斷地吩咐道:“迴聖廟。”


    一行人匆匆往迴趕,望著一片狼藉的山寨,林賽的心中如亂麻般糾結。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下令道:“吩咐下去,不用救火了,敲鍾召集所有沒有參與戰鬥的人員到聖廟。” 她的眼神中透著堅毅,仿佛在告訴所有人,即便身處絕境,她也將帶領大家堅持到底 。末世來臨的時刻,心中的她已經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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