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人心難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苦衷,我們不能一棒子直接打死所有人。”


    昭明沒有接話,宋棠保慕長蕭的心思太明顯了,任誰都能看出來。


    宋棠頓了頓:“昭公,如果我們現在動手,有多少勝算?”


    “若此刻動手,勝算不足三成。”昭明沉吟道。


    宋棠微微點頭:“這便是了,我再問你,你覺得當前我們有以少勝多的可能嗎?”


    “...或許有可能。”昭明心裏沒底,但也不想直接認輸。


    宋棠笑道:“或許?如果真的動手,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係在我們身上,抄家掉腦袋的事,豈能僅憑一個‘或許’?”


    “這世間從來不是以少勝多的,都是以多勝少!”


    “周武王伐紂、商湯滅夏、魯國對齊國,他們隻是在人數上不占優勢,但智謀策略、精兵強將,甚至天時地利人和,這些方麵遠遠勝過對方,這才取得的勝利。”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多拉攏朝臣,多培養強將,自己人越多,勝算才越大。”


    “我不要僥幸的勝利,我要絕對的優勢,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願意將身家性命托付於我的忠臣良將。”


    昭明滿眼震驚地看著宋棠,他記得公主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賊人老兒當權,公主本來準備起兵奪迴皇位,但賊人老兒竟廣施仁政,收買人心。


    公主覺得當時並非好時機,她不想跟她多年的兄弟們送死,不想對不起將身家性命托付於她的忠臣良將,更不想百姓們受戰亂之苦,這才選擇隱忍...


    “屬下明白了,殿下深謀遠慮,屬下定當竭盡全力輔佐殿下。”昭明單腿跪地,鄭重說道。


    宋棠語氣稍緩,她伸手去扶昭明:“快請起,昭公,你陪在母親身邊多年,這些年一直辛苦謀劃,我心裏是很是敬重你的。”


    “但我性子直,有時候難免言語衝撞,還望昭公看在母親的麵上,多多擔待。”


    宋棠話音剛落,昭明的眼眶就紅了,他沒想到宋棠會說敬重他,他不過是個沒根兒的太監。


    宋棠繼續道:“昭公,你是母親最信任的人,也是我如今最為倚重的左膀右臂,有你在,我才能安心籌謀大業。”


    昭明落下淚,哽咽道:“屬下誓死效忠殿下,絕不會有二心!之前屬下說的話,殿下就當屬下放屁。”


    宋棠微笑看向昭明:“言重了,昭公也是為了大局著想,不妨事。”


    昭明抹了一把臉,臉色明顯好了許多。


    “對了,殿下,有一個人想要見您。”


    “誰?”


    “那人叫宋薇,說是您的表妹,就是她將您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訴的我們。”


    “宋薇?”宋棠皺眉,這個名字讓她恍如隔世。


    “她竟還沒死?她怎麽會知道我的身世?”


    昭明解釋道:“她也是聽宋家的賀大娘子說的,我們在恆親王府的地牢裏救出了她,她說想見你一麵。”


    “沒必要見,她早該死了,你們自行處理了吧。”宋棠聲音裏沒有什麽情緒,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宋薇早該死了,沒必要再花時間精力在她身上,見了隻會徒增煩惱。


    昭明點頭:“知道了,屬下這就去安排。”


    ——


    日頭高懸,將揚州城烘得滾燙,連空氣都彌漫著燥熱。


    林府的朱漆大門前,慕長蕭與蘭汐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慕長蕭掀開車簾,先下了馬車。


    他身形頎長,一襲墨色薄綢長衫,金線繡就的蟒紋在日光下若隱若現。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似是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光輝,眉宇間透出的金尊玉貴,一如初見那般疏離。


    蘭汐以為慕長蕭會伸手來扶她,卻見他向前走了幾步。


    她有些失落,扶著婢女的手下了馬車。


    “侯爺,在看什麽呢?”蘭汐的目光順著慕長蕭的視線望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慕長蕭嘴角微勾:“沒什麽,好像有隻兔子跑過去了。”


    他收迴視線,看向蘭汐,眼裏帶著笑意,“郡主,我們進去吧。”


    蘭汐輕輕點頭,帶著慕長蕭進了林府。


    宋棠這會兒背靠大槐樹,有些輕喘。


    “殿下,看到了吧。”蘇甄在京城時就見過慕長蕭,當時就覺得他氣質冷峻,長得不錯。


    宋棠眼神有些黯淡:“嗯。”


    “殿下,臣不明白,您為什麽要來這兒看他。”蘇甄很是不理解宋棠。


    雖然她嫁給了林知彥,但她並不喜歡林知彥,所以她完全無法理解宋棠的心情。


    宋棠苦笑:“誰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眼,我隻想順著自己的心意,若將來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什麽最後一眼。”蘇甄打斷了宋棠的話,“走,臣帶你繼續去看他去,臣有辦法!”


    蘇甄雖然不理解宋棠,但她覺得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要為殿下分憂。


    “蘇甄。”宋棠語氣無奈道,“不必了。”


    蘇甄卻堅持:“殿下,臣會易容術,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


    “易容術?”宋棠想起了謝承寧的易容成道士的臉。


    “是,臣不敢騙殿下,隻需片刻,便能讓您改頭換麵。”


    宋棠眼裏閃過一絲猶豫,終是點了點頭。


    就任性這一迴吧。


    以後也沒有任性的機會了。


    如果慕長蕭真的移情蘭汐亦或是葉意歡。


    她也正好斷了這最後一絲念想。


    將來兵戎相見,她就能狠下心來,不留情。


    不一會兒,蘇甄便將宋棠易容成另一的模樣。


    宋棠換上林府丫鬟的衣服,裝作蘇甄的婢女。


    林家是揚州第一首富,府內亭台樓閣錯落有致。


    蘭汐帶著慕長蕭沿著碎石小徑,路過滿池盛開的荷花,繞過迴廊,步入花廳。


    林嬤嬤、林懷川已在花廳等候多時了,見二人進來,忙起身相迎。


    “郡主、侯爺請上座,怎麽沒人通報一聲,我們也好去門口迎你們。”林嬤嬤笑得慈祥。


    雖然已經知道蘭汐不是公主的親生女兒,但蘭汐每隔一兩年都會來揚州小住幾個月,還是有感情的。


    “祖母怎麽突然這麽客氣?”蘭汐對著林嬤嬤語氣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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