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又青心裏也是有些急了,按理說這會兒應該差不多碰頭了才是。


    就在這時,遠處策馬跑來一人,渾身濕透,到馬車前翻身下馬,跪在雨中。


    “報!”


    “怎麽了?”宋棠直接探身子出車外。


    “啟稟殿下,我們在前麵的五裏坡遇到了埋伏!”雨聲太大,將士刻意提高聲音,大聲說道。


    “埋伏?”宋棠心頭一震,大腦一片空白,隻覺一股寒氣直衝頭頂,“我們的人怎麽樣了?”


    “對方人多勢眾,我們的人被圍堵了,屬下是突圍出來的。”將士誠實說道。


    宋棠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轉頭對徐又青道:“快,換馬,我們得趕緊過去!”


    徐又青本想讓宋棠迴去,但下意識還是點頭,什麽廢話都沒多說,直接和宋棠一起下馬車,翻身上馬。


    除了醫師繼續坐馬車跟在後頭,兩隊人馬頂著瓢潑大雨,策馬向五裏坡趕去。


    眼看五裏坡就在前頭,宋棠的心直接沉到了穀底。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的。


    宋棠隻覺眼前一黑,差點從馬車上栽下來,幸好徐又青在旁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立即穩住心神,跳下馬,直奔恆親王所在處。


    恆親王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的躺在泥濘裏。


    他的胸口赫然插著一把劍,鮮血汩汩而出,和雨水混成一片。


    宋棠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著將手探向他的鼻息。


    沒有…氣息。


    她的手頓在空中,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徐又青緊跟在宋棠身邊,見宋棠神色慘然,連忙伸手探向恆親王的頸側,臉色也難看起來。


    “殿下,請節哀。”


    宋棠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一般,隻是呆呆的跪在那兒,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的往下掉。


    她怎麽也不敢相信,明明徐又青幾個時辰前才說她父親已經被救下,下午就能抵達北境,怎麽轉眼間就變成了這樣?


    她好不容易有機會見到親生父親,見到的卻是這樣的父親?!


    她甚至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


    眼前躺在地上的男子,熟悉卻陌生。


    他是她的親生父親,可是她竟不敢去碰他,甚至連手都不敢碰。


    她的心像被狠狠撕裂開來,痛得無法唿吸。


    徐又青不忍宋棠如此難過,猶豫著說道:“殿下,恆親王身體還是溫熱的,屬下以前聽人說過,人剛死時,是可以聽到身邊人的聲音的。”


    宋棠像是被這話驚醒了一般,猛然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向徐又青:“你說什麽?他...他還能聽到我說話?”


    徐又青重重的點了點頭:“是的,殿下,您快和恆親王說幾句話吧,他能聽到的。”


    說完這話,徐又青站起身,向後退了幾步,示意其他將士們也退後。


    他們背對著宋棠,圍成一個大圈,防止剛剛那些人再次來襲。


    “父親...父王...”


    起初,她的聲音很小,有些顫抖,夾著扭捏、哽咽。


    不知道是雨水的緣故,還是真的聽到了她的聲音,恆親王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眼角似乎流出淚來。


    “真的能聽到!”宋棠的淚水奪眶而出,“我是棠兒啊!我是棠兒!”


    “您知道我是您的女兒嗎?”


    “我可以叫您父王嗎?”


    “我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父王,您睜開眼看看我,您都沒好好看過我一眼。”


    “我來接您了。”


    “您為什麽不等等我!”


    “您到底知不知道我是您的女兒啊?”


    “父王,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我有好多話想對您說,好多事想問您。”


    “您知道嗎,當我知道您是我的親生父親的時候,我有多羨慕蘭汐。”


    “她可以得到您所有的偏愛,可以光明正大地挽著您的手叫您父王,而我現在卻連您的手都不敢碰一下。”


    “父王,女兒可以握您的手嗎?”


    宋棠顫抖著伸出手,輕輕覆在恆親王的手背上,她想感受他的溫度,哪怕隻是一絲一毫。


    可是,


    沒有。


    一點都沒有。


    恆親王的手是冰冷的,沒有任何反應。


    她的淚水洶湧而出。


    “父王,您連最後一絲溫度都不留給女兒,您怎麽忍心就這樣離開?”


    “別丟下我,父王,求您睜開眼看看我,我是棠兒,您的親生女兒啊,女兒就您這麽一個親人了...”


    無論她怎麽哭喊,她的父王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之前的聲音不算大,一直極力壓製著情緒,可現在,她再也無法控製,哭聲越來越大。


    “父王!”


    “父王!!!”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竟是暈了過去。


    “殿下!殿下您醒醒!”徐又青急忙上前將宋棠背了起來,迅速將她放進馬車內,“殿下,我們得趕緊迴去了。”


    徐又青擔心那些人還在周圍潛伏,想趕緊帶宋棠離開這裏。


    剛剛殿下和恆親王告別需要時間,她願意拿命去陪,但此刻,殿下的安危高於一切。


    “你們幾個帶殿下迴府!其他人繼續留在這裏,等援軍到。”


    徐又青一聲令下,眾將士齊聲應諾,迅速分成兩隊,一隊護送馬車,一隊留在原地。


    ——


    遠處隱蔽山林中,幾道人影悄然隱去。


    “宋棠果然沒死!裴大人,我們為何不動手?”


    裴景源冷聲:“他們那麽多人,我們此時動手毫無勝算,而且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何必冒險?放長線,釣大魚。”


    “裴大人深謀遠慮,我們隻需靜待時機即可。”其中一個人影低聲應道。


    另一個人影還是有些不甘:“宋棠他們真能相信是慕長蕭殺了恆親王?”


    “那劍上刻著‘蕭’字,恆親王又是慕長蕭親自押送的,任誰都會想到是慕長蕭所為。”裴景源信誓旦旦地說。


    而且,就算他們懷疑又能如何?如今恆親王已死,死無對證!


    那人影抱拳點頭道:“裴大人果然高明。”


    “撤吧,迴去稟報官家。”裴景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終於可以將慕長蕭踩在腳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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