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苓眸底的幾分情緒沉了下去,依舊冷靜的問,“可問過大夫了?”


    “沒……沒有,夫人不讓。”田管事吞吞吐吐的說出了緣由,“夫人也是為了侯府的根基著想。”


    話沒說透,可明眼人都聽得出來,這就是佘夫人偏袒蕭念安。


    寧願就這麽吊著一口氣,也要等著蕭念安從前線迴來。


    蕭苓立直了身子。


    “他也快迴城了,去請大夫。”


    “不!我要親眼看到安兒迴來,你們誰都不能誆騙我!”佘夫人不止哪裏來的力氣,忽然就嚷了起來。


    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


    隻聽到她一個人把東西砸的稀碎的聲音。


    沈非晚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同樣的場景,她上一世看過了無數次。


    佘夫人總是借著身體不好為由,處處苛責她。


    蕭念安仕途不順,是她沒侍奉好夫君。


    養子們在外闖了禍,是她沒能盡職盡責。


    後來直到佘夫人離世,沈非晚真正做了侯府主母的位置,也不曾諒解她曾經做的一切。


    隻因為她身為兒媳時,被百般苛待,所以就要把鞭子抽在別人身上?


    沈非晚眼底一片清亮。


    門外,忽然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


    “大哥!你可迴來了。”沈憐心一副憂心模樣,“母親這幾日總是說喉嚨不舒服,心口也疼,但就是執拗的不肯叫大夫,現在好了,你迴來了,我這就去請大夫上門。”


    她一口一個母親的喊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多麽關心佘夫人。


    說完,沈憐心還特別睨了沈非晚一眼。


    “嫡姐倒是個有主意的,連夜就帶著孩子們去隨世子入軍了,拋下侯府的家事不聞不顧的,若是母親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如何向大哥交代啊?”


    沈憐心挑撥個不停。


    還得意的哼了聲,“不像我,早就在府中準備好了一切,就等著父親歸來。”


    老侯爺!


    沈非晚心頭一跳。


    還真被她猜到了,沈憐心在府中不安分,已經與二皇子勾結在一起了。


    若不是這樣,她不可能會提到老侯爺。


    “自從先帝駕崩,侯爺就搬到行宮裏了,現在能迴來了?”梅姨娘急忙湊了過來,“消息可真?”


    那邊陳姨娘也豎起了耳朵。


    要是老侯爺迴來,那她們是不是還能多分一些家產。


    畢竟老侯爺現在也上了歲數,有一天沒一天的……


    “這可不好說,畢竟府裏的事都要大哥拿個主意。”沈憐心說著,還嬌滴滴的望了蕭苓一眼。


    隻是蕭苓沒搭理他。


    “給母親請個大夫,其他的,等蕭念安迴來吧。”蕭苓不想在動任何心力。


    那邊田管事連連點頭,這就去請大夫了。


    而沈憐心,不依不饒的擋在了蕭苓麵前,“大哥,此次賑災,一路可太平?京中聽了不少流言蜚語,我們整日都盼著你和嫡姐迴來呢!這侯府,可不能沒有你……”


    她說這話,就隻往蕭苓身上湊。


    男人眉心冷冽下來。


    當場往後退了半步。


    沈憐心不依不饒,“大哥,勸說老侯爺迴府的事,我可出了不少力,你倒是聽我好好講講。”


    蕭苓此時哪有這心思。


    更何況,沈憐心那樣子,就不像存了好心。


    她不提老侯爺還好,一提起來,蕭苓的眼神瞬間布滿了冷意。


    “父親何時迴府,不是我能決定的,你若是有本事接他迴來,便等母親病情穩定,與她商量,與我說,沒用。”


    蕭苓半點好臉色都沒用,徑直走了。


    沈憐心在原地,緊緊皺著眉頭,這怎麽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以為蕭苓知道老侯爺迴府,會非常高興,甚至會對她刮目相看,反正,沈憐心就是見不得沈非晚好。


    她非要從中作梗。


    隻是她使錯了力。


    再一抬頭,沈憐心便隻朝著沈非晚走了過去,“因為母親病著,老太君也搬到了府上住著,你這個做長媳的,怎麽都要過去伺候著吧?”


    她狐媚般的眼神裏藏著歹意。


    “追著世子去從軍,又能如何?你還不是一樣要迴到侯府!”


    “沈非晚,侯府的天已經變了。”


    “你等著吧。”


    沈憐心輕輕說著,冷笑著走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找好了退路,給蕭苓和沈非晚挖好了坑,一個病情加重,打了敗仗的世子,即將失去帝王的信任,而沈非晚呢!


    女憑夫貴!


    上輩子那個誥命夫人的位置,沈非晚是如何也夠不上了。


    反正她沈憐心也得不到,那就大家一起爛在泥裏。


    她心裏盤算著,等二皇子拿到虎符,她便扶蕭念安去帶領虎符軍,這樣,也能飛黃騰達。


    隻是沈憐心並不知道,齊肅最終並沒得到帝位。


    ……


    等侯府請來大夫,佘夫人大發了一通脾氣。


    還把沈憐心叫到麵前,狠狠嗬斥了一番。


    下人來到老太君麵前通稟的時候,老太君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揮了揮。


    “去去去,這種磨人心氣兒的事兒,就不必與我講了。”


    “什麽時候,她撒手人寰,走在我前麵了,再告訴我。”


    老太君說著,落了臉色,再看看那茶,沒了想品嚐的意思,直接推到了桌麵一角。


    她再抬頭,看向對麵抄經的沈非晚,才與她說了第一句話,“嫣然丫頭,近來可好?”


    沈非晚落筆,垂首答道,“嫣然近來長高了一些,在外麵風吹日曬,也黑了一些,倒是看著健康了許多。”


    “你這當娘親的,倒豁得出去。”老太君看著沈非晚,緩聲說,“到我麵前來說說話吧,那些經文抄的不累嗎?”


    “是。”


    沈非晚這才收了手,手腕早就抄到疲累,且隱隱作痛。


    上一世,她就是這麽一副順從的模樣,不多說一個字,才得到了老太君的些許照顧。


    隔著一張茶台,老太君的目光定定落在沈非晚的身上。


    “我怎麽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


    她說完,自己又笑了。


    “人啊,老了總是要犯糊塗,看著你們,就覺得自己還有許多日子可以活,但實際上,又沒有多久了。”


    她念叨著,臉上漫上了一層笑意,逐漸綻開,又逐漸消失。


    “蕭苓娶了你,是侯府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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