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多識文斷字。”


    “總好過一身武將卻終無用處……”蕭老侯爺說著,緩緩看向窗外,目色所及之處正是略顯蕭瑟的侯府內院。


    當他的目光注視著院中那一處榕歡樹的時候,臉色驟沉。


    “砍掉。”


    他伸手去指,半天說不出話來,一口氣沒喘上來暈了過去。


    “大夫!快請大夫……”


    而後麵,就站著薛洺。


    “讓路吧,我看看。”他一副浪然之氣,往前走了幾步,掃了一眼那佛經上的字,“海明方丈的筆力也不過如此,你小子有點天賦。”


    蕭傲世剛被蕭老侯爺那幾句惹得心情不快。


    現下聽到薛洺這一句,更是惱火,“輪得到你來管我?要是治不好祖父,你就等著吧。”


    “嗬……不知好歹。”


    薛洺無奈搖頭,他隻是看蕭傲世還算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不想他像當初的自己一樣,浪費了天賦。


    可蕭傲世卻是因為太過聰穎,所以總是不知驕縱為何物。


    一雙眼睛裏盡是算計。


    薛洺轉而掀眸,又看了佘夫人一眼,“老夫人,你這般擋著,我怎麽給老侯爺診治啊?”


    剛剛佘夫人已經聽田管事說了此人來曆。


    當知道他常年住在虎符軍內,佘夫人心裏便是一萬個不情願。


    她再看老侯爺,眉頭緊鎖。


    “難道你寧願老侯爺一病不起,也不願意讓我看看?”


    薛洺並沒有官職在身,也因為本性緣由,從不在意旁人眼光。


    當下這若無其事的一句,揭開了佘夫人的真麵目。


    “我隻是信不過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佘夫人咬牙解釋著,即便現下蕭老侯爺暈了過去,後麵還有老太君呢。


    佘夫人為了給蕭念安撐腰,自然要左右周旋。


    “夫人,還是讓他給侯爺看看吧,今日是他迴府的第一日,若是出了什麽差錯,對侯府的名聲不好。”梅姨娘總算聰明了一次,無奈歎氣,“我看侯爺的身子是多年鬱結所致,這以後可怎麽是好!”


    她們都深知侯府的真正情況,勉強度日已經實屬不易。


    哪裏還有閑餘的錢為老侯爺補身子。


    薛洺再看向蕭苓,得到他眼神示意,才伸手去探蕭老侯爺的脈搏。


    “這!”


    薛洺故作為難,“這病已深入骨血,救不了了,準備後事吧。”


    他拋下這一句,便揚長而去。


    佘夫人當場落了臉色,“庸醫!如此武斷……快,去請其他大夫。”


    但此時蕭念安臉色變了。


    他很清楚薛洺的實力,若是連他都說治不了,怕是整個大齊都找不出第二個人能續命了。


    一屋子人忙得團團轉,養子養女也被帶走了。


    徐姨娘更是鬧得哭哭啼啼。


    “好不容易把老侯爺盼迴來了,怎麽會這樣!”


    “現下有了噩耗,又不能去宮裏請禦醫,否則不是意指宮中沒有照顧好他嗎?”梅姨娘的眼睛不住地往旁側瞟,一直在看蕭苓和沈非晚的表情。


    隻因他們二人今日實在反常。


    “安兒,你有什麽辦法?”佘夫人試探性地問了句。


    “兒子不知。”


    蕭念安的計劃都被打斷了,現下頭腦根本不頂用,一張嘴便是不知道,就差害怕地往佘夫人和沈憐心身後躲了。


    沈憐心嫌惡地歎氣。


    “能如何!自然再請其他大夫,治不好,也要用名貴的藥材吊著!”她說著這話,喃喃道,“總能撐個三四年的。”


    她依稀記得上一世老侯爺也不是一迴來就一命嗚唿了。


    所以,沈憐心立刻看向沈非晚。


    覺察到她的目光,沈非晚淡淡道,“妹妹看著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大夫。”


    沈憐心凝眉道,“老侯爺是你們從宮中接迴來的,薛洺又是世子軍營中的大夫,難不成是你們從中作梗……”


    “妹妹也該看看大夫了,你的疑心症未免太重了,膽敢汙蔑世子謀害侯爺不成?”


    沈非晚一句話,壓得沈憐心無話反駁。


    她隻得將話都狠狠壓下去。


    佘夫人質疑的目光也隨即望向蕭苓,“苓兒,你再入宮一趟,請旨讓禦醫來看看吧,這事要是瞞也瞞不住。”


    “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


    蕭苓眸色泛冷,“母親執意要接迴府中,便仔細著侍奉吧。”


    說完,他輕咳幾聲,“我也該迴房中靜養了。”


    蕭苓牽著沈非晚邁步便走。


    根本不理會佘夫人在後麵的埋怨聲。


    過去便是這樣,所有事情都要蕭苓出頭出麵,可真到事情發生,又是蕭念安的富貴榮華。


    那般替人做嫁衣的事情,蕭苓再不願做了。


    “難為夫人,又與我一起……”


    蕭苓喃喃說著,再看沈非晚,眼神愈發柔和。


    沈非晚思忖半晌,“就是世子與侯爺的名聲,要受損了。”


    那些丫鬟之所以會在府中議論蕭苓不能生育之事,都是沈非晚刻意為之。


    這樣既可以讓佘夫人放鬆警惕,也可以瞞過宮中的諸多耳目。


    現下侯爺迴府便病無可醫,蕭苓也被奪了軍權,偌大的永安侯府如同破敗的古木,逐漸走向破敗。


    “無妨。”


    “皇上讓父親迴府,本就是一場試探,隻怕父親也心有不甘。”


    蕭苓緩緩歎氣,今早去宮中接人的時候,他的心情也起伏不定。


    幸好,有沈非晚一直陪著他。


    “我從未見過父親如此虛弱疲憊之態。”


    蕭念安隻會認為蕭老侯爺冰冷無情,多年來的疏離早已隔閡了他們的感情。


    隻有蕭苓,會透過那一層冷冰冰的麵具,察覺到蕭老侯爺在宮中多年來如履薄冰,他的防備隻是為了活下去。


    若不然,宮中隨意找個理由,他們侯府得到的就會是蕭老侯爺的屍首。


    “宮中定然會接二連三地派禦醫來看望,侯府也會花錢如流水,積年累月,掏空府中積蓄,宮中那幾位也便放心了。”


    這就是蕭苓先一步去接老侯爺的緣由。


    在馬車之上,是老侯爺親口應允,喝下了薛洺配的那一碗藥湯。


    傷氣虛,但不傷根本。


    對外,也可說蕭老侯爺是年邁體弱所致。


    “侯府自損元氣,才可保得太平。”蕭苓緩聲道,“我便是一輩子當個病秧子,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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