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娘原本一點神采都沒有的眼睛裏,忽然盈上了一層水霧。


    “我弟弟,到底在哪兒?”


    “自然是在安全的地方!隻要你好好為二皇子做事,你們自然有重逢的一天,你千萬別耍花樣,那沈非晚……”


    小丫鬟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


    殊不知軟被之下,何姨娘已經捏緊了那藥瓶。


    剛才,沈非晚說的話還猶言在耳。


    “你弟弟早已不在人世,齊肅騙了你很多年了。”


    何姨娘痛不欲生地倒在了床上,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


    ……


    傍晚時分,蕭苓才迴府。


    身上浸染了一絲酒氣,是被冷飛和另外兩個小廝扛迴來的。


    沈非晚原本坐在院裏看書,看到這一幕,上一世的記憶湧入腦海。


    當時蕭念安就是這般,爛醉如泥,還口不擇言。


    沈非晚蹙了下眉頭。


    莫非男子都是這樣,對酒局應酬流連忘返,借著酒勁,肆意妄為。


    “夫人,世子實在……”冷飛開口想要解釋,生怕他們夫人會生氣。


    正這時,院外傳來了蕭念安斥責盧氏的聲音。


    幾句譏諷罵聲浸著厭煩,“他又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盧嬌俏哭著求他,“可他是你名義上的兒子啊,現如今他日夜騷擾我的丫鬟,還非要納了她,這好好的日子可怎麽過下去?因著婆母和你的一句話,我們盧家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銀子。”


    “他這條命都是用盧家的銀子吊著的!現今怎麽能……”


    後麵的話是如何,他們聽不真切。


    接著就是盧嬌俏委屈的哭腔。


    整個院子都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擾人清淨。


    沈非晚按了按眉心,指著裏麵的主房,“扶世子進去休息吧。”


    又吩咐侍奉的薑嬤嬤,“去準備醒酒湯,再給世子按按肩膀。”


    “是,夫人。”


    沈非晚半點不悅都沒有,隻是一邊吩咐,一邊帶著竹影往廂房去了。


    那邊原本是蕭芝芝的房間,現今也是空著了。


    “夫人……”冷飛見著自家夫人的背影,緊張地喊了聲。


    “還有事嗎?”沈非晚自然轉身。


    從她的表情模樣依舊看不出半分惱火。


    冷飛隻得硬生生的咽下了沒出口的話,尷尬地撓了撓頭,“沒,沒什麽。”


    “嗯,照顧好世子。”


    沈非晚如此說著,隻覺得腦海中思緒紛飛,再想著今日見了何姨娘的事兒,盤算著明日找機會出府見見趙雪蓉。


    瞧著沈非晚進了廂房,冷飛默默地低頭歎氣,給後麵的小廝使了個眼色,“扶世子進屋吧。”


    幾人這邊用著力氣,上了台階,推開房門,再關上的瞬間,蕭苓的冷眸倏地睜開,清明見底,哪有半分醉意。


    “世子,我們盡力了,可夫人根本就沒生氣啊。”


    冷飛如實說著,又看向蕭苓冷冽的臉色,急著說,“這不是挺好的嗎?西院安安靜靜,和和美美的,根本不像三公子那院子裏,吵鬧不休。”


    “的確夠安靜。”蕭苓漠然歎氣。


    揮手讓他們都下去了。


    他獨自在桌案前坐下。


    斟了一杯茶,腦海裏盡是沈非晚淡然的神色,揮散不去。


    而那邊,冷飛走下台階沒兩步,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剛才天色漸暗,他沒細瞧他們夫人的模樣,這會兒迴想起來,驚覺不妥。


    “世子!”


    冷飛折返著跑了迴去,“夫人似乎受傷了!”


    這邊沈非晚剛剛進屋,就聽到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她還以為是竹影拿了夜宵迴來,闔著眸子,略顯疲累,“我不想吃東西了,拿下去吧。”


    再聽到關門聲。


    她以為竹影已經安靜退下了。


    可又覺得哪裏不對,再睜開眼,正對上了一雙近在麵前的眸子,“世子!”


    沈非晚一陣措怔。


    下一秒,她的下顎被他指尖輕撫著抬起,略帶著薄繭的手摩搓過她的臉頰。


    隨即是他皺眉和輕歎的聲響。


    “你不是喝醉了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輕得壓不住她的心跳。


    震動的情緒襲入心海。


    眼前人並不迴應,他身上好聞的檀香味道夾著酒氣,一點點靠近了自己。


    “蕭……”


    “怎麽弄的?”他嗓音壓著脾氣,眉頭緊緊擰著,怕弄疼了她,又是一番自責。


    沈非晚才驚覺他問的話,眸色中是一瞬的猶豫,接著道,“已經不疼了。”


    “是沈憐心?還是盧嬌俏,還是……”他一句接著一句,每說出一個名字,都在仔細觀察沈非晚的表情。


    而他說完,不用她迴答,他心裏也已經有了答案。


    沈非晚微微側眸,躲開了他的目光。


    “真的不疼了。”


    所以他沒必要為她做任何事,與其這個時候替她出頭,倒不如讓她早些休息。


    她並不知道蕭苓心中所想,再想開口,人已經被他環入懷中。


    耳畔邊瞬間充盈著男人的心跳聲,那麽炙熱強烈。


    沈非晚一時語滯,說不出的話盤旋在唇瓣間。


    頭頂,蕭苓歎了又歎。


    “嫁給我,你是否覺得委屈?”


    今日酒宴是燕王府所擺,他本不想去,但聽聞裕親王在場,又恰逢左相與上官爵府無人出席,為查清京中傳聞的幕後黑手,他才點頭應允。


    席間才聽了許多燕王與王妃的相識相知,迴想他與沈非晚,感慨萬千。


    那些話曆曆在耳。


    “蕭世子自然是好福氣,夫人美貌無人可比,又聰慧持家,真是令人羨慕。”


    再看燕王妃與燕王的相處,蕭苓總會不自覺的想起沈非晚。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與他相敬如賓,卻也客氣的不似夫妻。


    他沙場多年,並不知如何討女子歡心,隻聽得席間是誰說了句,“若是女子傾心男子,定然不止千依百順,更是會依賴他,交付真心,卻也會嬌縱埋怨。”


    似乎如同盧嬌俏和沈憐心對蕭念安那般。


    占有他的憐愛疼惜。


    蕭苓再不懂,也知道沈非晚對他似乎並沒有那樣的情愫。


    她永遠都是冷靜清醒的。


    “世子,你還不想休息嗎?要不要去書房……”


    “不要。”


    蕭苓忽然來了脾氣似的,說著,再垂首看她,目色之中竟是翻湧的情緒,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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