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延吉等著江念說話,江念卻並不著急,而是看向側案上的飯菜,說道:“大王須得先把肚子填飽,妾身才說。”說著又特地加了一句,“而且……這個計策包管有用,藥到病除,可解大王心中鬱結。”


    唿延吉忍不住笑起來,見她這樣,心頭的煩悶突然就散了,於是走到側案邊,坐下,江念從旁替他布菜,待他用罷飯後,又替他沏了一碗花茶。


    唿延吉接過,喝了,看向她:“現在可以說了?”


    江念嘴角含笑,緩緩道來:“朵爾罕遣派其子赴東境,無外乎兩種可能,要麽,對戰梁軍,立戰功,要麽,在人前做戲,好遮掩朵家之過責,向外有個說法而已,好似朵家已盡心盡力了,戰不贏,屆時大王也怪不得他們。”


    江念停了一會兒,看向唿延吉,問道:“妾身分析得可對?”


    不得不說,江念此番話語,倒真讓唿延吉吃了一驚:“確實如此,你說的不錯。”


    江念點頭,斜光中,看了一眼輿圖,指了上去:“大王適才說東境大將是朵爾罕的部下,達魯,對麽?”


    唿延吉“嗯”了一聲,目光隨之落到輿圖之上,好似能透過紙頁看到那一片空闊的原野,那也正是他的愁煩所在。


    江念繼續道:“大王心煩之處就是守將達魯,因其是朵爾罕的部下,憂他不聽王令,難調度。”隨之又道,“有一句話說得好,破局關鍵在於症結,症結所在,破局之鑰。”


    唿延吉喃喃念著,破局關鍵在於症結……腦中突然一個閃念,心跳加快。


    “阿姐,你繼續說。”唿延吉催促道。


    “大王試想想,朵爾罕讓其子赴東境,這中間,誰的意見最大?邊陲軍營,上到統帥下到兵卒,誰不是一身浴血走來的,突然來一個高門之子,哦——打贏了,戰功是你的,打輸了呢?豈不是夷越的罪人,臭名聲誰擔著?”江念揚唇一笑,說道,“所以大王你說說看,誰心裏最不痛快?”


    唿延吉朗笑出聲:“自然是朵爾罕的那名部下,達魯。”


    “是了,對於這類人,隻需稍稍使個離間計,便可達成目的,能當營中統帥之人,不會蠢笨,自然知道如何做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達魯此人勝負心極強,對朵爾罕之子麵上不顯,心底定是瞧不上,不過,正如你剛才所說,他並非什麽蠢笨之人,就怕離間了他和朵阿赤,也難以讓他聽從調派。”此計雖好,但唿延吉不得不把事情方方麵麵都考慮到。


    江念點頭,繼續道:“在朝為官,爭得無非就是‘功名’和‘利祿’,以此為誘,他又豈會不聽話?退一萬步說,若他仍不聽從調派,大王便可‘換將’。”


    “換將?”


    “不錯,雖說戰前換將是大忌,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自然不走到這一步最好,真若走到這一步,隻需尋他一個錯處便可。”


    唿延吉點頭,心中有了底,再看向江念時的眼神便不一樣了,她怎麽能給他這樣大的驚喜呢。


    “阿姐,你還有沒有什麽同說我的?”


    他想聽她再多說一點,她一定還有更多一針見血的見地,唿延吉隱隱覺著,他一直苦愁不解的大難,譬如如何瓦解上姓勢力,如何集中王權,興許能從她那裏得到答案。


    江念就像一個頭腦極聰明的小孩兒,別人刻苦學習時,她就是玩,真當備考之時,她隻消認真那麽一瞬,就能追上他人多年的刻苦用功,還能交出一份不錯的答卷。


    江念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黑黢黢的,撇了撇嘴,說道:“這都多晚了,先迴殿寢罷,你把眼下這事解決了,再慢慢談以後,事情一件一件來,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再說你夷越的政弊又不止一件兩件,依我說,你們國家的問題大著哩……”


    說到這裏江念噗嗤一笑:“別到時候,明明我大你好幾歲,結果你倒比我先老了。”


    眼下問題有了解決辦法,唿延吉心情大好,開玩笑道:“那成,以後阿姐就做我的幕後軍師如何?一直陪在我身邊,永永遠遠。”


    江念吃吃笑起來,伸出一指,指向自己:“我?軍師?狗頭軍師還差不多。”


    一語畢,兩人皆是笑出聲。


    守於門外的丹增聽見殿內的笑聲,驚道,大王已愁煩一整日,那模樣他是看在眼裏的,梁妃才進去多久,就把大王逗笑了,當真不是一般人的能耐。


    就這麽的,江念去了一趟議政殿,帶迴了唿延吉,迴了西殿,她先上了床榻,唿延吉則去沐室淨洗。


    江念半倚在床頭等唿延吉,等得有些無聊,起身走到書櫃邊,隨手抽了一本冊子,拿迴床榻上翻看,看著看著困意襲來,眼皮變沉,竟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感到胸口處濕濕癢癢的,惺忪地睜開眼,就見唿延吉一身潮氣,敞著衣襟,埋首在她膨隆的丘體處,慢慢研濡往下……


    江念腦子雖然困倦,身體卻在他一點點的挑撥下,熱了起來,他濕漉漉的發尾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那發尾似最為上乘的狼毫在她的肌上落筆,深深淺淺的畫出一幅幽幽秘境。


    在他的侍弄下,女人的皮膚一點點紅粉。


    唿延吉像是做成了一件大事,終於讓江念展露出不一樣的妍媚之態,他的耐心很足,隻想品味更多,讓她感受的再久一點。


    江念雙手捂眼,直到最後的最後,唿延吉側身躺迴她的身邊,她也不願意鬆開手。


    “不過就是親了一下,你就羞成這樣?”唿延吉輕笑道,看著她那紅透的耳,耳垂處像要滴血一般。


    “那怎麽能一樣呢。”江念翻過身,背對著他,有些羞於看他的眼。


    唿延吉使壞,湊到她的耳邊,語中帶著笑意:“怎麽不一樣了?不都是用嘴麽?”


    他這麽一說,江念更是不願理他,唿延吉不再鬧她,怕將她戲弄狠了,起了反作用,於是不再逗她,從床上坐起身,拿袖子打了兩下風,他身上也熱,才沐洗過,這會兒又出了汗。


    江念覺著身側一輕,迴頭去看,就見唿延吉下了床榻,走到矮案邊,屈腿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涼的花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品著。


    她收迴眼,拉掩長衫,然後將手塞在枕下,今日她給他出了主意,紙上談兵容易,真正實施起來,還要費一番功夫。


    這麽想著,慢慢地再次睡了過去,唿延吉幾時上榻的,她也沒有知覺,次日醒來,側榻空著,床單褶皺沒有溫度,撫上去是涼的,人已離開多時。


    ……


    崔致遠直到進了王庭大門還跟做夢似的,覺得不真,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嘶——”了一聲,疼!看來不是夢。


    一路走來,他的小半輩子都是坎坷,沒有順暢過,隻因他出身低微,空有才華報複卻無處施展,後遭人設計陷害,得罪了徽城府令之子,無人舉薦,從此仕途更加艱難。


    不僅如此,連小命都差點不保。


    然而他不願放棄,抱著最後一絲決心,毅然去京都尋求希望,迎接他的是高門大戶下人的白眼和譏諷。


    他花掉了身上大半積蓄,卻連人家的角門都進不了,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一直以來,他都在癡妄,妄想他夠不到的階位。


    他從懷裏掏出餘錢,苦笑一聲,還好,夠迴家的路費了。


    當他乘著板車坐到徽城城門前,將身上的餘錢盡出付了車費,才一進城,就被套入袋中,接著頭頂一悶響,腦中一嗡,就人事不知了。


    再次醒來,他躺在了自家小屋的床榻上,耳邊有人聲,很熟悉,是情姑的聲音,聽她絮絮說著他悲慘的遭遇,很奇怪,原本自己還沒覺著怎麽樣,但從別人嘴裏聽自己,就覺著格外的慘。


    情姑說罷,他又聽到一個懶閑閑的男聲,罵他是傻子,那腔調是居高臨下的審視和滿不在意,他惱了,睜開眼,同他對峙。


    那個時候,他怎麽也不會料到,這位是天降的貴人,他的命運也因此開始出現轉折。


    他給了他一封舉薦信,讓他進了右大臣兀良哈門下,後來,他又受兀良大人之命,前往彌城。


    誰能料到,當初那個被推拒門外的寒酸書生,在這一刻,竟步入了王庭,所謂一步登天也不過如此罷,王庭可不就是天麽。


    崔致遠理好心神,隨宮人走上平坦寬豁的王庭甬道。


    宮牆高聳,遠處山脊坐落著大大小小的宮宇,兩邊更是層樓巍峨,而那蔥鬱的樹杪間又隱有簷角雕欄。


    隨路可見列隊齊整的銀甲衛在各條道上來迴巡視,他知道這是王庭親衛,上次在彌城處辦高家之時,他同親衛首領阿多圖打過交道。


    走了一會兒,行到一處階陛下,引領他的宮侍便不再往前,隻是躬身立在一側,叫他上去,上麵有人接引他。


    崔致遠頷首道謝,直到這一刻,他才醒悟,接下來他要麵見之人是夷越之主,是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報效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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