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魯不知這位王妃有何計策,如何接近張忠和程放二人。


    “待她來,會告訴你的,你隻需按她說的做。”唿延吉說道。


    達魯心裏好奇,這位梁妃怎樣扭轉眼下局勢,又怎樣幫他找到阿枝,想要獲知阿枝藏身之所,簡直不可能,他們也許將她藏在城外,也許在城內,也許是陰仄的暗室,又或許是毫不起眼的民宅。


    皆有可能……


    ……


    江念起晚了,腦子裏閃過昨夜的畫麵。


    一時間臉又燥熱起來,暗暗告訴自己,再不可這般胡來,完全不像自己。


    院子裏的丫鬟聽見屋裏的動靜,敲門,魚貫而入,進來伺候貴客梳洗。


    幾名丫鬟雙手執托,依次排開,隻見托盤上放著顏色鮮麗,麵料華貴的衣裳,還有貴重的首飾。


    這要放平時,江念沒有不喜歡的,定會叫丫鬟們把最好的、最貴的揀了來給她裝扮上。


    可眼下她的雙眼不看向托盤上的金錦華服,而是看向列於她麵前的丫鬟們,在她們身上來迴打量。


    “你們身上的這些衣裳拿一件來,還有繡鞋,還有……你們從頭到腳的行頭拿一套來。”江念說道。


    丫鬟們不解其意,猶豫不定,江念笑道:“你們隻管拿來,快去罷,莫要耽誤了時候。”


    其中一個丫鬟機靈地應了一聲,轉身去了,不一會兒就領了一套丫鬟的行頭來。


    “阿姑,衣裳鞋襪拿來了。”那丫鬟說道。


    江念點點頭,微笑道:“替我穿上罷。”


    丫鬟們相互看一眼,不再遲疑,手腳利索地伺候江念穿衣,待衣裳穿上身,準備為其編織發辮。


    “阿姑想要什麽樣式的發辮,是盤起來呢,還是垂下的?”丫鬟引江念坐到妝台前,問道。


    江念對鏡側了側臉,透過鏡子看了一眼立於身後的丫鬟,說道:“就照你的發式來。”


    那丫鬟先是呆了呆,看向鏡中自己的發式,再普通不過的鬟辮。


    前麵的發以桂油梳光溜,全部攏到腦後,再分成大小兩股,編織成辮,紐成大小兩朵如花苞的髻兒,簪上兩顆木珠。


    這位貌美的阿姑要綰鬟髻?這……


    “阿姑,婢子們怕家主責怪……”


    “你們隻管照我說的做,不怕什麽,有我在,你們家主不會責怪,屆時說不定還會賞你們哩!”江念笑道。


    幾名丫鬟一聽,吃吃笑起來,覺著這位梁國女子說話真有意思,也不再多言,抿著微笑的嘴兒開始給她編織丫鬟樣式的發辮。


    她們不知貴客的身份,但都對這位梁國女子感到好奇,伺候其穿衣、綰發時,不時往她臉上豔羨地瞟幾眼。


    待整裝梳洗畢,江念在丫鬟們的簇擁下去了前廳。


    ……


    達魯坐於交椅上,微側著身子迴答上首唿延吉的問話。


    問了些邊軍的境況,又問他個人的情況,哪裏人,年歲幾何,不知怎的,大王這番問話倒叫他想起那位崔監軍,那晚也是這樣,天南海北地問著。


    說話間,聽見一串腳步聲走來,達魯下意識扭頭看去,就見幾名丫鬟碎步而來。


    其他丫鬟立在大門外,隻為首的丫鬟垂首走到他跟前,從桌上執起茶壺,給他空了半盞的茶杯續茶。


    達魯眉頭一皺,斥道:“怎的不懂規矩,先給客人續茶。”


    那丫鬟不作任何反應,仍是將他的茶盞續滿,然後將茶壺輕輕放在桌上,恭聲道:“將軍的茶盞空了,那位貴客喜喝花茶,茶盞仍是滿的,無須另續。”


    達魯一聽這聲音,慌得從座椅上起身,連連退了兩步,因動作太過突然,把椅子帶翻在地。


    “貴人恕罪,先時沒有認出。”達魯躬身抱拳道。


    江念亦退出一段距離,笑道:“是我之過,將軍沒有失禮,還請將軍移目看我一眼。”說罷,見達魯仍是抱拳躬身在那裏,隻好朝唿延吉睇了一個眼色。


    唿延吉開口道:“將軍坐罷,接下來要說正事了。”


    達魯這才緩緩抬起頭,看向對麵做丫鬟扮相的女子。


    昨日,他並沒有看全她的樣貌,寬大篷帽下隻顯出秀氣小巧的下頦,當時他的心裏一個閃念,到底何等姿容的女子才能配上他們的君王。


    而今一看,不笑時,美得不似真人兒,散著仙氣兒似的,轉盼間的風情又為她染上紅塵女兒的情致,即使一身丫鬟裝扮也掩不住嫋娜韻致,同他們的大王很般配,這是他的第一印象。


    隻是他不知,這位貴人為何要做丫鬟扮相,一個轉瞬,想到剛才大王提及之事,難道是……


    “將軍,大王叫你坐,你先坐下,咱們都坐下,在我沒來之前大王已同你提過罷?”江念說著走到唿延吉身邊坐下。


    達魯依言重新入座,搖頭道:“王讓微臣等梁妃來,詳細告之。”


    江念側頭看向唿延吉:“大王沒告訴將軍?”


    唿延吉裝傻充愣道:“我說什麽,這不是你的計劃麽,我可什麽都不管,也不會插手。”


    “那我來之前,大王同將軍說了這半日的話,都說什麽了。”江念眸光輕斜。


    唿延吉閑閑說道:“我問大將軍哪裏人,平日喜歡吃什麽,喝什麽。”


    達魯怔愣地看著二人一嗆一遞,剛才在他麵前大王明明一再囑咐他千萬要護好梁妃,這會兒卻假裝沒事人一樣。


    大王雖然年歲輕,卻一身英悍之氣,還有迫人的凜凜天威,可……在梁妃麵前怎麽顯得有些孩子氣。


    江念不同唿延吉爭辯,她知道,直到現在他仍不願她潛入梁軍府邸。


    “達魯將軍,我會裝扮成你的婢女,你去梁軍府邸時,將我帶上。”


    達魯明白其意,想起大王的交代,說道:“不若微臣同進梁軍府邸暫住,一來,貴人可順理成章地隨臣進入梁軍官廨,二來,微臣可隨時看護貴人的周全。”


    江念料想這裏定有唿延吉的意思,若達魯能同進梁軍官廨再好不過。


    “微臣鬥膽問一句,梁妃進入梁軍府邸,是準備借機接近張忠、程放?從而得知阿枝的下落?”


    江念搖了搖頭:“非也,這樣做太冒險,梁軍將領必不是蠢笨之人,豈是我一‘女婢’可以兜轉的,再者,想要套他們的話,需取得他二人十足的信任,非朝夕可辦到。”


    她心中已經有計較,隻是不能急,得尋到恰當時機,才能施展。


    達魯更加疑惑,接近張忠、程放二人,卻又不為探他們的口風。


    “勞煩將軍護我周全。”江念說道。


    “微臣惶恐無地,此番事成與否皆當勠力王室,犬馬餘生,願為大王前驅,披堅執銳,肝腦塗地。”達魯起身朝上首的唿延吉和江念深深一拜。


    唿延吉暗暗點頭,他要的就是這些大將們的誓死忠心,達魯隻是一個開端,待東境事了,他得重整兵權,更張兵柄。


    ……


    梁軍進駐砂城後,便將官廨作為他們的辦事點,官廨後宅又有居人之所。


    張忠、程放二人常常在前廳議事。


    這日,天有些陰沉,烏雲籠在天上,灰壓壓的一片,潮濕悶熱,空氣裏的水分很足,叫人透不過氣來。


    兩人攤開輿圖,湊案觀之,因光線太暗看不清明,廳裏又不透氣又不透光,便招來幾個下人,把桌案往光線稍明的大門處騰挪。


    待桌案擺放好,下人們又將鋪團挪置好,他二人這才斂衣坐下,圍案覷眼觀圖,預備攻打下一城池。


    東境之戰,他們兵微將寡,處於劣勢,如今有了達魯和他手下餘部,恰似虎添雙翼,進擊東境諸城,破敵如探囊取物,十勝可期。


    此次,梁國定要打個翻身仗,叫夷越王重新臣服於梁,給九夷八蠻以震懾。


    兩人正商討著,下人傳報,達魯將軍拜訪。


    “他怎麽又來?這些時日跑得倒勤。”程放有些不耐煩,他的脾氣比張忠躁動。


    張忠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平聲道:“他急了,想必不想助我二人攻城,又急於獲知那女人的下落。”說罷,轉頭對下人吩咐:“將達魯將軍請進來。”


    下人應聲去了,不一會兒把人引了進來。


    這男人身形高大,一進屋,把門前的光削去了大半,本就不明的光線,變得更暗淡。


    “達魯將軍今日前來可有要事?”張忠笑問道。


    達魯雙臂環胸,分腿而立,向下睨著張忠同程放,冷聲道:“怎麽,沒事就不能來拜訪二位?”


    “自然不是,將軍來訪,某等躬迎猶恐不及,何來不願之理?”說著將人迎進敞廳,請入座,又叫下人上茶。


    也是這個時候,二人才注意到達魯身後還跟了一人,是個個頭適中的女人,看其裝扮就是隨侍的丫鬟,垂首不語地跟在達魯身後。


    三人分坐下,張忠、程放並坐於右側,達魯坐他二人對麵。


    達魯端起茶盞,揭開茶蓋,慢慢撥弄著麵上的浮沫,又輕輕吹了一吹。


    張忠同程放互看一眼,也隨手從案上端起茶盞,揭蓋,慢慢刮著茶沫子。


    整個廳堂隻有瓷器清脆的磕碰聲,本就安靜的廳堂更加安靜。


    兩人不知達魯今日唱得哪一出,同平日有些兩樣,從前他每每來此,總是一副焦躁隱忍的模樣,他的悔躁讓他們很安心。


    那名叫阿枝的女子就是他們羈縻達魯的一根鐵索,如同調教狗兒,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


    今次不知怎的,同之前不一樣了,少了迫切的態度,顯得隨意從容,叫人有些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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