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縣府衙中。


    李崢喧賓奪主,直接占據了公堂書案,他的黑狼兵們隻在堂裏堂外侍立著。將縣衙的衙役、不良人等驅趕在門外。要說這場麵甄縣令還是第一迴見,以往這裏都是自己說了算,哪怕是安祿山也沒工夫親臨本縣審案的,如今這李崢居然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管到自己頭上來了,這是怎麽話說的呢?


    可氣憤歸氣憤,甄縣令又不敢招惹這個新上任的兵馬使,隻得委曲求全地坐在公堂之下,看著李崢表演。


    李崢大馬金刀坐在堂椅上,睥睨四顧,對甄有才道:“你可曾親自去現場勘查?”


    甄有才緩緩起身道:“迴將軍的話,下官雖不曾親自去,可也派了不良人去探查,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毫無鬥毆之異情,仵作勘驗後,卻見那老婦脖頸上有勒痕,分明是被人勒死不假,這必是張氏所為,毫無爭議可言。”


    “毫無爭議可言?”李崢“哼”了聲,道,“那張氏一開始怎麽說?你又為何對她用刑?”


    “嗬嗬……”甄縣令哂笑道:“張氏定然是死不認罪了,因此本官依據我大唐律,不得已對她動了刑訊,那毒婦這才肯招供的。”


    李崢恨得牙癢,但卻拿這種製度沒辦法,因為刑訊逼供是古代的律法製度中被廣泛允許的,這也正是封建律法製度的落後之處。


    依《唐律疏議.斷獄卷》所定:


    “事不明辨,未能斷決,事須訊問者,立案,取見在長官同判,然後拷訊。若充使推勘及無官同判者,得自別拷”。


    就是說,對於不能辨明案情,必要進行刑訊的,司法官須先立案,參加審判的長官同時出席,才可以進行刑訊,隻有在沒有官員同判的情況下才有獨自決定刑訊的權利。


    這下可好,正是因為有了“沒有官員同判的情況下有獨自決定刑訊的權利”的規定,很多審訊官在具體執行中都敢明目張膽獨自用刑,置律法於不顧。


    李崢是穿越來的,他深知唐代律法的缺陷,一本《唐律疏議》幾乎囊括了全部,根本沒有各個部門法的區分,造成了“刑民”不分等等情況,而且隻一條允許刑訊,就會造成多少冤孽案情,造成多少貪贓枉法之勾當。


    唐律規定的刑訊製度還不止這些,更有意思的是刑訊的對象非常廣泛,不僅包括案件的被告,還包括原告和證人等一切與查清案件事實有關的人。也就是說可以“棒打一切人”,可想而知,在一通亂刑之下,豈有不出現冤案的道理。


    自己曾是律師,現在一心打仗實屬為了安身立命。“等有朝一日,這封建律法上的事,我須得好好管上一管……”李崢暗自發誓。這才是李崢的職業告訴他要做的事情。


    李崢又仔細搜索了自己的記憶庫中有關唐律的規定,思謀一番道:“本將軍再問你,我大唐律中明法規定刑訊前須得‘先備五聽,又驗諸證信,事狀疑似,猶不首實,然後拷掠’。而你卻做到反複推敲、驗證案情了麽?”


    “這個嘛……”甄縣令麵有慚愧,畢竟自己心裏清楚,他在對張氏用刑之前並沒有反複查驗核實案情,隻是偏信了老婦人兒子的告舉,便已有了主觀上的臆斷。


    隻是畢竟是一縣之官,此案簡單明了,並非迷霧重重之案,好歹也有些官麵,怎能輕易服軟,便道:“將軍,下官也算是久居案庭之上的人了,大小案件也審理了不知幾百件,若說別的下官不敢誇口,隻審案一件就憑某這多年之經驗,一眼便能明了案情,而那犯婦張氏卻仍不服罪,依我大唐律例,某對她施加拶刑也是理所當然,現在張氏已然招供,案情已十分清楚,某看將軍就不必勞神了吧!”


    李崢瞧出他有些不耐煩了,便道:“我不必老神?哼哼!甄有才,待我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再看看是你有才,還是我有才。”語氣一厲道,“來呀,把本案的被告嫌疑人張氏帶上來,本將軍要親自審審。”


    到現在為止,李崢前世的律師本色才顯露了出來,畢竟是專業的,所以他的用詞也一直很注意,從未稱唿張氏為“犯人”或“犯婦”,因為現代法律對案件中人的定位有很明確的劃分,隻要未經法院最終判決為有罪的,隻能是“犯罪嫌疑人”,絕不能提前稱為“罪犯”。


    甄有才已經有些按捺不住火氣了,心道:“你李崢不過是安祿山私封的一個兵馬使,還未經朝廷任命,便作威到我頭上來了?哪有將領插手民間案件的,哼!我可是朝廷命官,難不成你還敢私自處置我?你若再踩我的頭,我就讓你知道病貓也有發威的時候。”心中如此想,又抬頭看了看衙門口,都被李崢的兵霸占著,自己的衙役雖有心維護自己,可畢竟麵對的是李崢的“狼”,所以心有忌憚。


    “還是盡量讓一讓吧,看他能審出個什麽名堂來?”甄縣令便道:“你們還愣著作甚?沒聽到李將軍要見犯婦麽?快去帶她來。uu看書 ukanshu ”


    守在門口的幾個衙役道了聲“是”,便去監押房撈人犯去了。有一炷香的工夫,便將張氏帶到了公堂上。


    李崢在等她的工夫也沒搭理甄有才,隻翹著二郎腿,見景生情,哼哼著歌曲:“雞鳴狗盜倒(那個)仗勢欺良,草菅人命(那個)辱沒上蒼,誰在光天化日下撒野,看我來降妖作怪……”


    正唱得起勁,見張氏被衙役押上了公堂上,李崢坐直了身子,正要問話,


    卻聽衙役們喊了聲,“跪下。”執水火棍便往張氏膝彎裏一戳,那婦人痛喊了聲,“噗通”跪地。


    “住手。”李崢怒斥一聲,“誰叫你們隨意打人的?混蛋,王八犢子。”


    兩個衙役互視一眼,不明就裏,心想,“怎麽迴事啊?押犯人上堂給官老爺下跪,這是千年的規矩呀,怎麽還被罵了呢?”


    李崢放下了怒指他們的手,也想到了這一層,這也怨不得衙差,隻得放緩了語氣道:“還愣著幹什麽?快把張氏扶起來,給他看座。”


    “啊?……”連甄有才也是一愣:“李崢這廝方才還對我作威作福來著,轉眼間就對這犯婦這般客氣,還看座?……本官審了這些年的案還從未給犯人讓過座,他該不會是看上這個婦人了吧?”這就往張氏身上一瞅,倒是有幾分姿色,“喔……”見兩個衙役不敢動彈,便笑道:“既然是李將軍說看座,那就給她搬來椅子,讓坐唄!”


    張氏被衙役攙扶起來,卻猶疑起來:“這年輕人是?……怎麽會給我看座呢?哼!自古官官相衛,他們定是一條繩上的臭蟲,我看他要把我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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