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公交之前的那一刻,談星然臉色黯然幾分。


    像往常一樣,她戴了耳機聽歌,放的都是些律動感強的純音樂。


    這些歌曲伴隨她一路,直至她下車,她仍沒有摘下耳機,繼續聽著歌心事重重地向前走。


    「談星然……」


    有聲音忽然毫無預兆地落在耳邊。


    隔著一副耳機,談星然其實聽得並不太真切,但她身子還是猛然一僵,停在了原地。


    「怎麽?第二次還看不見我,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故意的。」


    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安靜下來。


    談星然唯一能聽見的,是自己身後那個人沒有刻意抬高,就是平平靜靜的話語。


    或許無人看見,談星然伸在毛呢大衣中的手,悄悄將音樂暫停。


    於是這次她聽見了,並且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楚亦臻的聲音。


    沒有人的聲音會像她那樣微沉,語氣裏還帶著幾分戲謔與玩味。


    沒有別人,隻有她會是這樣。


    談星然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就在確定下來是對方的那一瞬間,她一下安心許多。


    心沉靜下來,仿佛得到了極大的慰藉。


    其實她完全可以對此置之不理。


    但她仍還是不自覺轉過頭去,發現那個人喊住她的人並沒有動彈半分,仍舊站在公交站牌旁一動不動,臉上帶著笑意,顯然就是在等待著自己轉身。


    談星然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凝視著那道身影。


    她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唯有沉默不言。


    在與談星然對視幾秒後,楚亦臻終於朝她走來。


    與談星然想像中的有所不同,她並未等到楚亦臻停下。


    相反的,楚亦臻徑直向前走著,從她身邊幾乎是擦著肩膀而過。


    「走吧,迴家。」


    雖然沒有停下,但當楚亦臻從自己身邊走過時,談星然還是再次聽到了她的聲音。


    輕飄飄一句隨著秋風落入她耳中,她輕抿一下薄唇,望著楚亦臻離去的背影,掀了掀唇,卻始終一言不發,慢慢跟了上去。


    她原本以為就這樣了,那個前幾日總在嚷嚷著要送自己迴家的人已經放棄了那個念頭,自己還是像從前那樣獨自一人迴家。


    可讓她萬沒有想到的,那個人竟又會像昨日那樣待在小區門口的車站等待自己。


    之前她給楚亦臻發消息時的所有氣勢,頃刻間消失得蕩然無存,再也尋不到蹤跡。


    不知為何,但她就是這樣,與楚亦臻非麵對麵聊天時底氣很足,什麽決絕的話都敢說,可一旦與對方見了麵,哪還存在什麽底氣。


    不過,這種情況隻存在與她與楚亦臻之中,換作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是這副模樣。


    這到底是什麽原因?


    談星然在心中偷偷詢問著自己,可她自己都無法理解這種情況究竟源於什麽。


    或許當真是應了那句話——當局者迷。


    --


    楚亦臻走得有些慢。


    談星然知道她並不是想散步著迴家,而隻有可能是刻意放慢的步子。


    ——她在等待自己跟上她的步伐。


    一個特意放慢腳步,另一個也故意走得緩慢。


    按照兩個人這樣的步子繼續走下去,恐怕到達她們所住的十五號樓前時,兩個人都不可能碰上。


    「怎麽走得這麽慢啊,是餓了沒力氣嗎?」


    沒想到楚亦臻竟會突然迴頭跟自己說話,談星然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呆呆地望著對方。


    好在她怔住的時間並t不算長,及時又繼續往前走,逕自從楚亦臻身旁走過,並未搭理對方。


    「怎麽,餓了之後不僅走不動,腦子也變遲鈍了?」


    楚亦臻沒有放過談星然,跟了兩步上去與她並肩而行,又在她耳邊叨叨。


    「我不餓,走得動,腦子也很正常。」談星然斜睨她一眼。


    其實知道自己不該迴應楚亦臻這個如此無聊的問題,直接無視選擇高冷態度明顯會更好,可她到底還是沒忍住迴答了對方的問題,說得理直氣壯。


    「好,你說的都是對的。」楚亦臻笑笑,敷衍地應了一聲。


    談星然:「你知道就好。」


    無言。


    又是一段時間的無言。


    兩個人彼此沉默下來,誰都不說什麽,隻繼續往前走,實則心思各異。


    在這短短幾分鍾內,談星然忍不住在想,自己旁邊的這個人究竟什麽時候才會問自己那個問題。


    於是她等啊等的,始終就是沒等來對方哪怕半句問詢的話。


    當她有意無意往楚亦臻那側偷偷偏過頭去偷瞥時,入眼卻仍是對方平靜淡然的神色。


    談星然合理懷疑,楚亦臻這招叫「欲擒故縱」,她此時就是故意裝作無事模樣,等待著自己先開口。


    既然如此,那麽兩個人就都不要說話好了。


    從這一秒開始,以後都不要再交流了,誰先開口誰就是豬。


    「想好了嗎,準備什麽時候迴去。」


    誰能想到,談星然才剛在心裏許下這一念頭,結果後一秒她身邊那個人的聲音便如約響起,偏要硬趕著往上沖,拚命想要博得這一稱號。


    她望向楚亦臻,視線在對方臉上不斷掃蕩,微攏眉頭神色複雜,唇角抽動似笑非笑。


    楚亦臻能看出她那雙明眸中的複雜情緒,但她無法真正猜透此時此刻談星然內心所想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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