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修,你帶希美迴馬車上去。和艾米夫人一起,都跟緊了蘭蒂。不要離開她。”多瑪對身後跟下馬車的妹妹說完,就靈魂聯結了克休,吩咐他保護好馬車上的人的安全。


    她的表情有點嚴肅。萊修意識到出了什麽事情。他拉了還想說話的妹妹的手轉身上了馬車。


    清晨的森林氣溫有點低,如煙霧般的氣體從森林裏朝外漫延。再加上獅鷺們挖起的飛揚塵土,少女遠觀,並不能弄清騎士們在鬧騰什麽事。隻隱約可見金色盔甲的騎士們中間,那個銀色盔甲的家族騎士身形狼狽起來。他被打翻數次,又掙紮著站起。他的劍和盾牌已經不見。再有幾個迴合,他將落敗。


    多瑪發現,散在馬車四周的其他家族騎士並沒有一個試圖去幫助那個騎士。


    他們留下的職責是保護馬車裏的人。


    所以?


    多瑪深唿吸。默念,那些是國王的尊嚴。你需要客氣點解決事情。不能一個簡單的八級魔法球扔過去解決問題!


    轟——的一擊重拳,狂戰士塞巴將騎士魯斯揍倒在地,正要騎上他的身體腰腹進行些羞辱舉動時,他感到耳邊突然安靜下來,身後那些擁護者騎士們的大笑聲沒有了。


    他抬起壓住騎士雙臂的膝蓋,站起身,向後望。


    隻見一個穿著白色法袍的黑發少女麵容平靜地在看他。


    在場的眾人對少女的麵容都不陌生。他們中的某些人可能近來無聊,還會拿那張年輕領主的臉蛋晚上做做美夢。


    但這樣近距離看,少女真實地站在了他們中間,他們都覺得有些壓抑,沉重,和無來由的不敢隨意越線的微妙心理變化。


    那是來自一個八級魔法師的威壓!


    少女的年齡容易讓人忽視太多東西了。


    塞巴意識到他可能會有不小的麻煩。但他可以依照王後的心意,試探一下這個令國王突然改變主意了的少女,到底有多少實力擁有現在的榮耀。


    魔法等級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王權,政治,經濟,土地,才是一個王國形成的根本。


    “為什麽打架?”多瑪詢問間,她的視線越過了塞巴,鎖定團長奧卓。她惡補的官僚常識派上了用場。


    塞巴踢了地上欲撐起身的騎士一腳,讓騎士再無一絲餘力的趴地。塞巴再次看向少女的表情,充滿了挑釁。


    擁護塞巴的騎士們慢慢向他的身後靠攏。


    陣營立刻顯而易見。


    對他的挑釁,少女似乎毫無所覺,她在聽團長奧卓念出她的一長串頭銜後,以‘這是一場騎士之間有關榮耀的個人競技,很抱歉,驚擾到了您的到來。’為結束語的陳述。


    當團長這樣迴話後,八級魔法師的威壓似乎不再令在場的騎士們感到壓抑和沉重。他們的麵容湧起了一些無法言明的情緒。


    多瑪覺得,那些情緒大概可以歸為‘看戲’這個統稱。


    無聊的樂趣。


    多瑪燦笑,並收迴了威壓。在所有騎士們感覺輕鬆時,她走到仍在被塞巴壓製的騎士前。這時,她身旁的人高馬大的狂戰士塞巴,仍然被她忽視著。


    “騎士,你有什麽要說的嗎?”多瑪垂眼看地上那張狼狽不堪的臉。趴地的騎士,他平視遠處,不知放在哪的眼神有些複雜。沒有人看懂了他此刻的想法。


    塞巴的右腳忽然踩上了他的後腰,並用力。似乎要將他的腰就此踩斷!


    他這樣的舉動終於讓多瑪轉移視線,瞥了他一眼後,又將視線放在了騎士的臉上。他很痛。但肉體的痛苦不會將他擊垮。


    所以,何必呢……


    哎。


    沒有人聽見少女心底的輕歎。


    “你有什麽要說的嗎?騎士。”多瑪又問了一次。這次她的聲音輕了些。眼中多了些塞巴不確定的情緒。


    鄙視?她在鄙視自己家族騎士的沉默犧牲精神,還是在鄙視他的挑釁?


    他無法明白少女的想法。試探仿若石沉大海。她想聽到被他壓在腳下的騎士說什麽?


    要逼他不顧自己的家族,說出那些對她的言語不敬,同時對抗國王和王後的人嗎?


    怎麽可能。


    換成任何一個在場的騎士,都會寧願死去!


    想到地上的騎士即將被一個無知的少女領主逼死,塞巴放棄了繼續試探。他抬起自己的腳,放迴原地。並蹲下身,他將地上的騎士扶了起來,然後拍了拍騎士的肩膀,放開了他後,他轉身走迴了騎士們中間。


    此刻,五十名天空騎士團的騎士們,表情如出一輒的凝重。也許,事情的起因很簡單,結果卻沒有那麽簡單。


    如果少女堅持讓騎士說出真相,那她得到的將是一具必須沉默的屍體。


    塞巴突然有點後悔。一個真正的騎士不應該在這樣兒戲般的意外場合死去。開始有騎士看著少女,握緊了手中的十字型護手劍柄。奧卓的目光掃視,又讓他們放開了已扶劍的手。他們隻能在心中懊惱騎士過來後,自己嘴中吹噓的有關少女的惡意玩笑。


    那並沒有什麽。相信這個該死的騎士也曾開過其他貴族小姐的玩笑。可他走過來,對塞巴拔劍了!如奧卓所說,騎士落敗於自己拔劍的自信。


    事情的發展出乎人意料之外。


    當塞巴的舉動過後,當所有的金色盔甲騎士眼神複雜地看著少女時,少女竟不再逼問真相。


    她微笑著,好像遺忘了騎士需要迴答的問題。她對受傷嚴重的騎士釋放了高等級的光係治愈術。然後,那些躁動挖土的獅鷺被她釋放的靈魂淨化術安撫了下來,盡皆趴地恢複了正常。


    最後,他們聽到少女下達了奇怪的指令,“都爬走吧。從你們的獅鷺挖開的土坑開始爬。看看,看看地麵之下有些什麽。”她清晰的聲音落定。隻見她的左手出現了一柄詭異的黑芒短劍直朝土坑插入!


    黑芒鑽入之地,仿若吞噬了一切,那裏慢慢出現一個僅供兩個騎士可以並列爬進的土坑道!


    騎士們赫然。


    一個八級光係魔法師!


    竟有這樣詭異的黑暗力量!


    ‘降生於黑暗之地諾克鎮的星辰血脈守護者……’他們不由得在心底齊齊刻畫少女的頭銜。並銘記此刻的力量震懾!


    “國王榮耀——”奧卓走出列突然高唿,他朝土坑道走過去。當他趴地時,隱隱覺得以少女的實力和她的表現,她其實可以將土坑道挖得更高一些。至少不用他們爬行。


    塞巴同樣有這樣的想法。他第二個出列,將自己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奧卓身側後,他吐了口土味漫延的唾沫,低咒了句什麽。


    多瑪的唇角微彎了彎。眼神明亮。麵容平靜。


    “跟隨你們的團長——服從長官的命令!”傳令手出列高唿。於是,金色盔甲的騎士們正要依序爬走。


    他們暗惱的打算接受這種變相的體罰了。


    有騎士注意到打算看著他們爬走的少女,她那張禮儀微笑的平靜麵容忽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奪目的,煥新的,飛揚的眉眼神采!就像被施了什麽生命魔法!


    她轉身,白色的法師袍角飛旋出張揚的弧度!在眾騎士們的不解瞠目中,她開始飛奔起來!


    這一幕讓趴地一會兒了的奧卓和塞巴情不自禁地翻轉身體,坐起身,目光追隨少女的身影而去。


    晨曦時分,初陽升起。


    隻見少女飛奔的方向,漸漸有一抹純白的修長身影從森林的綠蔭深處緩緩走來。那個仿佛被林間縷縷金陽細沙來迴衝刷的身影漸漸清晰。幾乎所有的騎士都看清了來者的麵容,精致絕倫,氣勢與生俱來般的高貴清雅淡漠。仿若生命女神精心雕琢出的雲端傑作!


    他似乎看見了少女的飛奔,忽笑如明澈溫暖的美好初陽,他閃身起躍!他比她更快地奔到了她的身前!


    然後,仿佛全世界隻有他和她——他們毫無顧忌地相擁在一起!飛揚的,喜悅的,他和她的笑聲交錯疊加,話語聲高低起伏!盡數訴說著他們彼此各自想說的話兒。


    什麽王權,貴族,土地……黑與白,光與暗,也許此刻就連諸神也在他們在的世界裏遠去——


    他們的世界裏,隻有美好,自由,與引人心生的向往。


    塞巴收迴視線,再次用力地吐了口異味唾沫。奧卓和他互看一眼,兩人動作一致,反身趴地埋頭朝前爬行。他們的腦子裏都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少女很可怕。


    非常可怕。


    她擁有一種誘惑的力量——可以輕易動搖他們的信仰!


    願諸神護佑他們心懷堅定信仰,安全的離開少女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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