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個人提著行李,在雨幕中揮別了熱鬧的花城,踏上了北歸的火車。


    和南方的濕熱不同,北方這個時候正值春天,溫暖晴朗,是踏青的好時節。


    吃過午飯之後,七個穿著同款衣服的小孩在胡中玥家門前的小矮坡上跑來跑去。


    “玥玥,看,毛芽!”


    小麗指著那邊的一片返青的茅草根,大聲歡唿。


    葫蘆娃們一擁而上,比誰更眼疾手快的時候到了,也就五六分鍾的功夫,每個人手上都捏了一把毛芽。


    他們席地而坐,把毛芽剝開,拿出裏麵的芯兒塞進嘴裏,一個個享受地閉上眼睛。這種茅草根的嫩芽生吃鮮嫩可口,軟軟糯糯的,是天然零食。


    小虎嫌一根根吃不過癮,把好幾根剝了放在一起,用手一搓,扭成一根大的毛芽條,放在嘴裏,滿意地嚼了起來。


    胡中玥看他那個粗獷的吃法眉頭都皺起來了,尤其是他搓完,白毛芽都變成灰毛芽了,這吃下去多少寄生蟲啊……


    小武看她皺著眉頭,從兜裏掏出一塊小手帕,把手擦幹淨,拿出一根綠色的芽條,剝掉綠色的外葉,露出裏麵白嫩如棉絮的小芽,遞到胡中玥嘴邊,“嚐嚐,我挑了個最嫩的!”


    胡中玥頭往後一仰,搖頭,“你吃吧~”


    小武皺著眉頭表示不解,伸出手來給她看,“我擦過手了,不髒啊……”


    他知道胡中玥不喜歡手髒兮兮地吃東西,所以把手擦幹淨了。但是胡中玥要怎麽跟他說,手是擦不幹淨的,而且她不想吃這些沒有經過清洗處理的野生瓜果,因為之前吃糖丸打下來的蟲太過……


    額,不能迴想,她雞皮疙瘩已經起了一身。


    她假意氣鼓著臉,跺腳抗議,“我都六歲了,別把我當小孩子喂啊,我想吃自己會剝的!”


    小武呲著剛長出來的大門牙,“我八歲了,你再大,也是妹妹!我媽說了,要照顧好玥玥妹妹。”


    胡中玥眼珠子往旁邊一轉,喊了一聲:“娟兒!”


    左護法立馬上前,一口吃掉了軟糯甜美的毛芽,“嫩的!謝啦!”


    眼見小武臉色不太好看,胡中玥急忙轉移話題,指著遠處野花叢中翻飛的蝴蝶說,“咱們來背一首詩吧!”


    “啊……”


    這一聲餘音起伏的哀嚎聲是立誌當軍官的小兵,勇武有餘,機智不足,生僻字多的古詩詞是他的短板。


    “又來……”


    身體仿佛被掏空,無力吐槽的是“幹啥都可以,就是別學習”的小娟。


    “我現在都不知道是該盼著你迴來,還是被盼著你迴來了……”


    這個矛盾體是立誌開農場養上一群雞鴨鵝豬的小虎。


    “唉,來吧!”


    這個歎著氣,勉勉強強的說可以的,是以後要做全能ace的小麗。


    “好呀!”


    隻有小文和小武笑眯眯地看著她,這個時候,是他倆碾壓其他人的好機會。


    “孺子可教!”


    胡中玥滿意地點點頭,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假裝老學究捋了一把並不存在的胡須,小小的人兒踱著四方步,怎麽看怎麽滑稽,在山坡上排排坐的六隻娃嘻嘻哈哈,笑倒一片。


    “咳咳!”


    小胡老師輕咳兩聲,念道:“白白紅紅相間開,三三五五踏青來。戲隨蝴蝶不知遠,驚見行人笑卻迴。簡不簡單?”


    “不簡單!”


    這次聲音倒是挺齊的。


    “這還不簡單?”


    六個腦袋齊刷刷搖頭,小胡老師都氣笑了,表示自己雖然沒當過老師,但是你們是她最難帶的一屆學生!


    她認命地逐字逐句分析,講述春天裏花兒開,遊人來,那貪玩的女孩追著蝴蝶跑開,追進遠處人群中才徘徊,見人笑她才迴來。


    她這麽一說就有畫麵感了,六個孩子搖頭晃腦,倒是沒花多長時間就記住了。


    胡中玥滿意地點點頭,“今日積累到此為止。”


    話音剛落,三個男孩一躍而起,又開始滿山坡瘋跑。


    女孩們也不甘示弱,追上去要比賽。


    跑著跑著,就分成了兩波對戰,你丟我草屑,我扔你泥巴,你看著我頭上插草笑嘻嘻,我叉腰指著你身上的泥巴點子樂哈哈。


    笑聲像陽光一樣,灑滿山坡。


    是那些年常常夢到的童年啊!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挺疼的,眼裏包著淚笑了出來。


    跑得最遠的小麗朝他們招手,“嘿,你們快過來,我看到了刺泡!”


    右護法小武把胡中玥的手撒開就往前衝,衝的時候還不忘交代一句:“玥玥你別過去,有刺,等我摘給你。”


    刺泡就是覆盆子,植株上是有小刺的,不好摘,但是很好吃。在後世,胡中玥甚至買不起水果店裏盒裝的覆盆子。


    她拉著左護法,“走吧,娟兒,咱倆也去!”


    向陽的山穀處,長了一片灌木叢,叢中伸出刺泡的枝條,上麵掛滿了紅彤彤的果實,看著就很誘人。


    七隻娃一擁而上,一邊摘一邊吃,沒多會兒的功夫就清了。就連胡中玥也拋棄了她那沒洗不吃的禁忌,塞了幾個進嘴裏。


    就,大不了再打一次蟲唄……


    ……


    吃爽了,也跑累了,就往草地上一躺。


    胡中玥抬眼看向遠處,他們去年采蘑菇的那座山已經泛青了,正是生長的好時節啊。


    她扭頭問他們,“這學期上一半了吧,你們感覺怎麽樣啊?”


    沒想到,最臭屁的居然是一直被她們拖著往前走的小娟,“那還用問,寒假跟你學過的,妥妥的!”


    瞧她左護法那得意的神色,胡中玥又給她吊起了一根胡蘿卜。


    “期末考試考得好,有獎勵!”


    這姑娘不盯緊一點兒不行,一放鬆就掉隊了,就像上午玩古詩接龍,她能在“路上行人欲斷魂”後麵接上“路人借問遙招手”……


    小虎賊兮兮地問她,“嘿嘿,要是我們都考雙百,是不是都有獎勵?”


    六雙眼睛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小胡老師淡定地點點頭,心裏卻盤算著到時候是每人獎勵一本練習冊還是兩本。


    下半年就三年級了,誰也不能掉隊,最好是她跳級的時候,都能跟著她一起跳。


    天上浮雲變幻,陽光一點一點往西走,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


    “玥玥,該出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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