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恘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喊了聲司機,“小王,送我去機場!”


    好在去年六月十號廢止了拿介紹信買機票的規定,不然想買當天的機票簡直和做夢一樣。


    等他趕到花城的時候,看到的是躺在單人病房昏迷不醒的妻子,旁邊的儀器滴滴作響,好在心電圖波段起伏,沒有變成一條直線。


    他看向旁邊的關文謙,壓低聲音問道,“哥,什麽情況,昨天小潔還跟我說要迴來了,好端端的怎麽就昏迷了呢?”


    關文謙歎了口氣,把吳恘拉到一邊,說了原委。


    今天上午,關佩潔打算帶著周荃和杜祝安一家去鵬城,從廣州到鵬城就兩種方式,火車,長途汽車。


    火車快一些,從越秀到羅湖差不多兩三個小時;長途汽車主要是沿104國道行駛,停靠方便,但是現在很多路段在施工,不好走,路上也容易出狀況,所以三個人打算坐火車去。


    從關文謙家到火車站不遠,可以從天橋走過去,也可以坐人力三輪車,但是前兩天都不安全,所以杜祝安去攔了一輛紅色夏利出租車。


    這個時候花城還是夏天,白天平均溫度接近30c,日頭把柏油路麵曬得泛起油光,鞋底踩上去會黏起細碎的瀝青顆粒,人也被曬的暈暈的。


    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咒罵著鬼天氣,杜祝安鑽進副駕時皮革座椅燙得人一激靈。周荃繞去了左邊車門上車,把最安全、最方便的右側讓給了關佩潔。


    就在關佩潔開門要上車的時候,出了點小狀況,高跟鞋跟卡進路麵軟化的瀝青縫裏。


    她正低頭掰鞋跟,突然聽見引擎聲像馬蜂群般從立交橋方向壓過來。


    餘光瞥見一輛紅色摩托車前輪從身邊碾過,她不以為意,可是,後輪在轉彎時擦出刺響,後座男人伸手扯住了她的包。


    糟了,是搶劫!


    包裏裝的都是重要資料,絕對不能讓他們搶走!


    鱷魚皮手提包帶子勒進虎口的瞬間,關佩潔本能地蜷起手指。摩托車加速的衝力將她整個人拽成傾斜的直線,珍珠耳墜甩飛出去,她跟著踉蹌了幾步,鞋跟算是拔出來了。


    那賊人見她這麽不上道,抬手就是一下重擊。戴銀色骷髏指虎的手攥成拳頭砸下來時,關佩潔甚至聞到了對方指關節上的萬金油氣味。


    “關姐!”


    這是周荃驚恐的尖叫。


    “死撲街!想死啊!”


    這是杜祝安憤怒的咒罵。


    血珠沿著眉骨滴落在白色真絲衣領上,模糊間,她看見杜祝安揮舞著大哥大從車裏衝出來,周荃的皮鞋底在融化路麵上打滑。


    “叼你老母!”


    騎手見這女人即使被打倒在地,額頭的血流進眼睛裏也沒有鬆手,啐了口唾沫,一擰油門手柄,本田125的排氣管噴出青煙,碾過摔裂的墨鏡揚長而去。


    資料是保住了,但是人暈了過去。


    “是什麽東西打的?”


    “醫生判斷是鐵四指,幸虧當時小潔有一個側頭的動作,沒有直擊太陽穴,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關文謙歎了口氣,說出了堂妹的傷勢,“顱骨骨折,縫了八針,我已經找了最好的專家,第一時間手術,手術很成功,血腫已經清除了。”


    “那她怎麽還沒醒?”


    “醫生說術後六小時內會醒,現在剛兩個小時,可能麻醉藥勁還沒過。”


    吳恘點點頭,坐在床邊,看著妻子,頭上裹著紗布,頭發也被剃掉了一部分,眼睫紋絲不動,唇色蒼白,顯然還處於昏迷中,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自責。


    都是自己沒用,如果不是為了讓他幹幹淨淨地走這條路,她不會這麽拚命地賺錢。


    他輕輕摸了摸妻子的小拇指,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淚就滴到打點滴的手背上,他拚命控製自己的情緒,可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顫音,“老婆,這次出差太久,我來接你迴家了~你知道的,我請不了太久假,所以,別睡太久哦~”


    關文謙見妹夫這個樣子,心中也頗為酸楚,他都不知道要怎麽見小叔,堂妹來找他結果傷的這麽重,偏偏是在他的地盤,還跟他小舅子在一起……


    他真的無顏麵對小叔!


    官當得不小,卻連家人都護不住!


    這一刻,兩個為官的男人,事業心同時攀上了頂峰。


    好在關佩潔在醫生預估的時間內醒來了。


    “嘶……”


    意識迴籠的第一秒,就感覺到頭上傳來的痛感。


    眉頭緊皺,還沒睜開眼睛,額頭就傳來了溫熱的觸感,有人在輕輕撫平她的眉頭,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放鬆,老婆,沒事了~”


    她以為自己幻聽了,睜開眼睛,是丈夫喜極而泣的臉。


    “你怎麽來了……”


    吳恘輕輕握著她另一隻手,“你都這樣了,我能不來嗎?”


    關佩潔勉力扯出一抹笑,“我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這時,關文謙把醫生叫了過來,醫生做了個檢查,點點頭,給家屬了一顆定心丸,“意識清醒了,問題不大,隻不過要好好休息,至少住院一周,出院之後也要好好養護,起碼得三四個月。”


    聽醫生說得住院一周,吳恘就蔫兒了,他還真沒辦法請一周的假,“老婆,那你就在醫院多住幾天,把傷養好,等什麽時候徹底好了,什麽時候再出院。我隻能再陪你一天,後天就要趕迴去了,等你出院的時候我來接你。”


    說到這兒,他抬頭衝關文謙做了個揖,“小潔住院期間就麻煩大哥和大嫂多照顧了~”


    身為同行,關文謙當然知道吳恘的情況,一口應下,“放心,你去忙你的,我肯定把小妹顧好了。”


    關佩潔聽到丈夫要迴去,心中難免失落,但是也能理解,畢竟工作特殊,能來一趟就很好了。


    她抓著丈夫的手,說道,“你明天就迴去吧,我不放心兒子一個人在家。醫生都說我沒事了,放心吧,我在這裏養到拆線。”


    “兒子沒事,有我媽呢,別攆我啊,來一趟不容易,我想多陪你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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