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霞進屋一看,沈麗麗已經換好了衣服。


    白色的的確良襯衫和藍色的工裝褲把她襯得又漂亮了幾分,但她臉色不太好,一臉氣憤地站在屋裏。


    “媽!我的襯衫被剪了個洞!”


    沈麗麗轉過身,陳慶霞一看,頓時“哎喲”一聲。


    白色的襯衫背麵,被剪了一個幾寸長的口子。


    “無緣無故的,衣服上咋就突然破了?”


    陳慶霞著急起來,眼看著親家就要上門,總不能現在去城裏買衣服啊!


    沈麗麗咬了咬牙,說道:“咋可能無緣無故就破了,我看肯定是沈豔豔幹的!”


    “她嫉妒我找了個好對象,自從我跟程宏處對象開始,她就不像以前那麽親近我了。”


    陳慶霞聽了這話,也覺得有道理。


    他們家和老二一家看著親密,但兩家的姑娘都大了,都要說親,家裏資源就那麽點,給了這個那個就分的少了,少不得有矛盾。


    再說了,麗麗說了這麽一個好親事,老二一家心裏不平衡也正常。


    想是想明白了,衣服的事還沒解決。


    陳慶霞正著急,沈麗麗又從衣櫃裏小心翼翼地拿出兩條裙子。


    “還好我上次去百貨商店多買了兩條裙子。”


    陳慶霞還是有些擔心,“裙子看著還是沒有襯衫順眼……”


    沈麗麗嘟了嘟嘴巴,“那有啥辦法,我隻有這兩條裙子能穿了。”


    兩條裙子一條是紅色的,一條是白色的,紅色的裙擺短一些,白色的裙擺長一些。


    這麽喜慶的日子,總不能穿白色,沈麗麗拿起來那件紅色的裙子。


    陳慶霞心想,沈麗麗和程宏處對象兩年了,今天也隻是走個過場,穿什麽又不重要。


    她放了心,轉身又出去忙活了。


    沈麗麗穿上那條紅色裙子試了試,她很喜歡這條裙子,但裙擺有些短,本來這條裙子是準備以後見程宏時穿給他看的。


    她想在程宏她媽心裏留個端莊的印象,特地準備了襯衫和褲子。


    但襯衫被沈豔豔那個狗東西毀了,也隻能穿這條裙子了。


    親家會麵是在沈老太的堂屋。


    這會兒,沈老太的屋裏屋外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堂屋裏也擺上了糕餅果子,就等著程家上門了。


    沈麗麗站在院子門口,伸著脖子往村口張望,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她穿著一條紅色連衣裙,裙擺不到膝蓋,露出一雙長腿,腳下一雙粗跟涼鞋。


    她將頭發披散下來,仔細地塗抹過頭油,鬢邊夾著一個紅色的發夾。


    在縣城的百貨商店裏買衣服花了她不少錢。


    不過,今天程宏家裏人就要來商量她和程宏的婚事了,她馬上就會嫁給程宏變成城裏人了,這點小錢算得了什麽?


    想起程宏,沈麗麗臉上爬上一抹紅暈,她想起來程宏那晚的意亂情迷,他那有力的臂膀……


    除了最後時刻,他低聲念著的“曉玉”,一切都很美好。


    不過沒關係,她才不會把一個傻子放在眼裏。昨晚的計劃雖然沒成,但隻要沈曉玉還在沈家,她有的是機會。


    喜上加喜的是,前段日子她爸終於說動了奶奶,將沈曉玉她爹的撫恤金拿給她安排工作。


    她馬上就是國營企業的職員了!


    想起那筆撫恤金,沈麗麗咬了咬唇。這筆錢從沈曉玉她媽那裏拿到後,已經在奶奶手裏攥了幾年,說是要給小孫子娶媳婦用。


    沈家老太生了三個兒子,但孫子輩卻隻有一個男娃,就是沈豔豔的弟弟,今年才七歲,是奶奶的眼珠子。也是因為這個唯一的孫子,二叔一家更得奶奶歡心。


    沈麗麗撫摸著自己的發梢,男娃又怎麽樣,隻要她在城裏有了工作,沈家一家不都要仰仗她?


    她抬起頭,不再想家裏這些糟爛事,等她到了城裏,家裏這些亂七八糟的跟她再也沒關係了。


    在人人都穿黑色藏藍色的時代,這一襲紅色連衣裙時髦又惹眼,襯得沈麗麗一張清秀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姿色。更別說她神色嬌羞,踮著腳翹首以盼的樣子更是風情萬種。


    村裏一些半大小子一大早起來就滿村子亂竄,看到沈麗麗一個個都看呆了。村裏人不懂那些彎彎繞繞,隻覺得今天這個村裏有名的高中生才女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沈麗麗卻看都不看他們,隻顧著往村口張望。


    擁擠的小客車上,程宏正低著頭聽著他媽王清芬的抱怨。


    “這麽個破地方真的能養出來一個高中生?你不是騙我跟你爸的吧?”


    “我跟你爸是不滿意你這個對象的,但是你做出了那種事……我們也沒辦法,唉……”


    “你也別怪你爸,他是為了你好,今天他不來是真的有事。”


    王清芬很重視兒子的婚事,早些年就開始到處打聽門當戶對的姑娘。


    他們家門第高,早就給程宏安排好了以後的路,作為程宏的未來妻子,以後是要去一些場合拋頭露麵的,相貌不重要,最緊要的是要端莊大氣。


    程宏返鄉之後,王清芬就張羅給他相親,也見了不少,但程宏總是不滿意。


    但不管怎麽說,以他們家的家世和程宏的相貌,城裏的姑娘都挑不過來,怎麽可能看得上農村人?


    所以剛聽說程宏跟一個鄉下姑娘處對象的時候她就堅決不同意,但程宏這孩子主意正,她勸了好多次都沒用,就這麽一直拖著。


    眼瞅著程宏跟這個鄉下姑娘已經處了兩年對象,期間程宏提了幾次要結婚,都被王清芬給拒絕了。


    處對象是一迴事,結婚可就是另一迴事了。


    直到前幾天,程宏跪在地上,說他跟那個叫沈麗麗的鄉下丫頭已經睡到一起去了。


    王清芬和程宏他爸氣的火冒三丈,將程宏揍了一頓。


    但冷靜下來一想,程宏糟蹋了人家閨女不娶進門,人家家裏人要是到城裏鬧可咋辦?


    程宏他爸正是要升職的緊要關頭,要是家裏出了什麽作風問題,肯定要受影響。


    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這門親事。


    後來他們托人到處打聽,聽說這農村丫頭竟然是個高中生,還馬上就要去國營企業工作,王清芬和程宏他爸心裏的成見也就慢慢放下了。


    雖說出身差點,但這孩子願意努力,想來不會差到哪裏去。


    程宏抬起頭看向車窗,心裏有些煩悶。


    自從他跟爸媽說要娶沈麗麗之後,他爸媽基本上天天都跟他念叨這些,他實在聽膩了。


    向陽村還是幾年前的樣子,幾乎沒什麽變化。


    他在曾經的向陽公社待了三年,對這裏跟對家裏一樣熟悉。


    當知青的日子太苦了,這裏吃的住的穿的他都不習慣,不知道多少次後悔來這裏。


    直到那天,他遇見了沈曉玉。


    沈曉玉像是長在淤泥裏的蓮花,與這個髒兮兮亂糟糟的小山村格格不入,她像一個小太陽一般,是他在望不到頭的苦悶日子裏唯一的慰藉。


    客車的輪子摩擦在泥土上的聲音打斷了程宏的思緒。


    向陽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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