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麗麗沒心思再去找沈曉玉的麻煩,她心中又急又氣,不知如何挽迴自己在程宏母子心中的形象。


    王清芬實在待不下去,跟沈老太打了個招唿,拉著程宏就走了。


    陳慶霞、沈廣文和沈麗麗趕忙跟上去送。


    將程宏母子送到村口,看著他們坐上了大巴車,一家三口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都是憂慮之色。


    沈家堂屋裏,沈老太和沈廣武一家正吃著飯。


    餓了大半天,幾人早就等的不耐煩,程宏母子一轉身,幾人就跑到飯桌迫不及待開吃。


    不多時,桌子上的那盆肉就被一掃而空。


    沈豔豔打了個飽嗝,抹了抹嘴,對沈老太說道。


    “奶奶~傻子的那些東西怎麽分呀~”


    還沒等沈老太說話,朱英花就瞪了沈豔豔一眼。


    “別傻子傻子的叫,那是你姐姐!”


    沈豔豔撇了撇嘴,這裏又沒外人,再說了,咱家人不都這麽叫麽!


    朱英花不再看沈豔豔,她清了清嗓子,笑著對沈老太道。


    “媽,你真要把曉玉嫁給橋頭村那個姓杜的?”


    沈老太讓沈豔豔又給自己添了一碗飯,拿起勺子舀了幾勺盆裏的肉湯,澆在飯上。


    她端起碗拿起筷子,幾下子就把一碗飯全扒拉進了嘴裏。


    她意猶未盡的放下了碗筷,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朱英花。


    “咋了,你有啥意見?”


    朱英花說道:“那個杜雲山聽說脾氣不好,年紀大不說,家裏還三個孩子。”


    “要是把曉玉嫁給這樣的人,別人肯定要說咱們沈家虧待曉玉!”


    沈老太剔著牙,眯起眼睛看著朱英花。


    她這兩個兒媳婦,她早就看透了。


    老大家的看著和和氣氣的,其實心眼子多得很。


    老二家的看著咋咋唿唿,其實沒啥心眼兒,一眼就能看透她心裏的想法。


    估計是擔心沈曉玉走了沒人幹活,再有就是看沈麗麗說了好親事,沈曉玉也嫁的不賴,給自家閨女著急呢!


    沈老太咳嗽兩聲,說道:“咱們白養活沈曉玉這些年,她在這白吃白住的,別人又不是沒看見。再說,向陽村誰敢在背後講究咱家?”


    她又說:“別擔心,杜家不是還要給800塊錢麽,到時候豔豔結婚給她備點嫁妝。”


    朱英花聽老太太又在和稀泥,心裏暗暗罵娘。


    老太太把她小兒子娶媳婦的錢拿去給沈麗麗找工作的事咋不說?


    嫁妝能給幾個錢?十元?二十元?那能當什麽使?


    正要再說什麽,沈廣文一家迴來了。


    送完程宏母子,沈廣文一家三口心情實在不好,一路上都在擔憂沈麗麗和程宏的婚事。


    三人迴到家,一看桌上的菜被吃的一幹二淨,都傻了眼。


    朱英花心虛,趕忙說道:“大家都餓半天了,一下子把菜都吃完了……大哥大嫂,我去給你們下個麵條。”


    朱英花一走,飯桌上的沈廣武和沈豔豔看三人神色不好,也一溜煙迴了自己屋。


    沈老太看了看三人,朝陳慶霞伸出了手。


    “程家給的一百元呢?”


    陳慶霞心裏一緊,下意識捏緊了自己的口袋。


    “媽,麗麗馬上就要去縣城工作,用錢的地方還多。再說,還要留點餘錢買些禮物給幫忙安排工作的領導——”


    沈老太一拍桌子,道:“你找我拿錢給麗麗買衣服的時候說的好好的,程家給了彩禮就還,現在要賴賬?不行!”


    陳慶霞本就因為今天的事心情不好,被沈老太這麽一說,心中更是煩悶。


    老太太握著家裏的財政大權,手裏捏著沈老三的幾百塊錢撫恤金,家裏大事小事都要求著她。


    她不敢頂撞老太太,便望向了自己男人沈廣文。


    沈廣文輕咳一聲。


    他被老娘管了四十來年,哪裏敢反抗?


    “慶霞,答應咱媽的事,不好說話不算話。麗麗那邊我再想辦法,這錢你就先給媽吧!”


    陳慶霞心如死灰,她這男人永遠都指望不上。


    她從兜裏拿出被攥的皺皺巴巴的紅包,遞給了沈老太。


    沈老太打開紅包,裏麵是十張大團結。


    她皺巴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沈老太把錢抽出來,將紅包隨手扔在地上,轉身迴了臥房。


    沈廣文知道今晚陳慶霞定要跟他吵架,先一步走出門,準備去老二家躲躲。


    陳慶霞一跺腳,趕緊追了出去。


    堂屋內,飯桌旁的沈麗麗呆呆地站了許久。


    她走到剛剛沈老太坐著的位置,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紅包,用手擦掉了上麵粘的食物渣子和塵土。


    紅包上麵印著一個大大的“壽”字,想必是程家人隨便買的。


    兩行眼淚從沈麗麗的眼中流下來。


    她期待了許久的定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程家帶來的禮金被奶奶收走,帶來的豬肉被二叔一家吃了個精光。


    就連今天本該屬於她的風頭,也被沈曉玉搶了去!


    更讓她難受的是程宏看她的目光,充滿了失望。


    未來婆婆王清芬對她愛搭不理,明擺著是看不上她。


    都是沈曉玉!


    沈麗麗咬了咬嘴唇。


    沈曉玉,你別得意!


    隻要你還在沈家一天,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


    柴房裏。


    沈曉玉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支漂亮的女士手表。


    沈曉玉想起今天那些人對杜雲山的議論。


    杜雲山這人,其實她認識。


    15歲的時候,她曾經跑過一次。


    她趁著沈家人出去串門的時候跑出了家,結果剛跑出村子沒多遠,就被提前迴來的沈家人捉了個正著。


    大娘和二娘按著她,沈老太舉起拐杖往她的身上砸。那時候沈老太身子骨比現在硬朗得多,幾拐杖下去她就疼的連連求饒,但沈老太任她如何求饒都不停手。


    要不是杜雲山突然出現,她可能15歲就被沈家人活活打死了。


    當時杜雲山二十歲出頭,身材比沈家兩個大伯高壯得多,他往那一站,沈老太就不敢再動手。


    他說打人犯法,要報公安,嚇得沈家幾人趕忙把沈曉玉帶迴了家,還保證再也不動手。


    沈家人當然不會說到做到,但杜雲山的威懾還是讓沈家人安分了幾天,沈曉玉平安度過了這一難關。


    她很久以後才知道,救了她的人是橋頭村的,叫杜雲山。


    後來,她又見了杜雲山幾次,那人每次都是遠遠的看她幾眼,也不上前說話,她也不知道他來向陽村做些什麽。


    她很想當麵感謝他,可跑了一次之後,沈家把她看的很緊,也隻能不了了之了。


    聽說他已經當上軍官了,看來過的不錯,沈曉玉為他高興。


    她不覺得村民口中那些流言是真的。


    流言能把一個好人都能說成壞的,她上一世被流言逼著嫁給了劉貴,流言有多可怕,她比誰都清楚。


    至於要不要嫁給杜雲山,沈曉玉沒有過多猶豫就下定了決心。


    杜雲山曾經救過她,她一直沒機會道謝,一是因為沈家看她看的很嚴,她沒機會出門。


    另一個原因是,杜雲山沒過多久就死了。


    算算時間,可能隻有不到一年了。


    他曾經救過自己,上一世沒有機會報答,那這一世沈曉玉無論如何也要試試能不能救下他。


    同意嫁給杜雲山的另一個理由是,她必須要嫁人。


    由於時代的限製,農村女人要想不嫁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沈家人也不會允許她這麽做。


    就算她像上一輩子那樣順利跑出村子,但沒有介紹信和身份證明,再加上沒有學曆,隻能做一些服務員和擺攤一類的工作,生活中也要處處受限。


    上一輩子她過得太辛苦了,像個過街老鼠一樣處處躲藏,哪怕她一輩子都沒有做過一件錯事,看到公安也要遠遠的躲開,隻因為她沒有一個證明她身份的文件。


    她活過一次,知道後麵幾年國家的經濟會快速發展。上一世受身份和學曆的限製她難有作為,重活一世她不會白白浪費機會,上輩子沒有機會完成的願望和想法,她都要去試試。


    所以,她隻能通過嫁人拿到身份,而杜雲山或許是她最好的選擇。


    既能報了杜雲山救她的恩情,又能借此機會堂堂正正離開沈家。


    至於救下杜雲山之後會怎麽樣……沈曉玉還沒想好。


    她活過一世,看事情看的很通透,對男女感情方麵也沒什麽需求。而且,再過幾年,離婚在社會上就不算什麽大事了。


    所以到時候再說吧。


    沈曉玉盡力在腦海中迴想著杜雲山的樣子,但時間太久遠,她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過了一陣,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來。


    杜雲山長得好像……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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