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沈曉玉早早起床,杜雲山已經在廚房揉麵了。


    一切看起來都挺正常,但她還是敏銳地發覺了不對勁。


    杜雲山好像不高興。


    揉麵的時候冷著一張臉,好像那麵團是他的敵人似的。


    經過一晚,沈曉玉已經忘了舅舅說的那些讓她胡思亂想的話。


    不管杜雲山因為什麽娶她,反正他倆已經結婚了,好好過日子就行。


    見杜雲山心情不好,沈曉玉做了他最愛吃的豬肉白菜餡兒餃子,還煮了他最愛的小米粥。


    杜雲山冷著臉吃餃子喝粥。


    真好吃。


    真難過。


    這麽好吃的餃子,他還能吃幾頓?


    他冷著臉推車,冷著臉擺好籠屜,冷著臉賣包子。


    一旁賣土豆的大嬸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扯過沈曉玉,說道:


    “你這男人真是不行,靠女人養不說,還整天板著一張臉。”


    “你聽嬸子的,嬸子家的大兒子雖然沒你家這個長得好,可怪會疼人的,今天才24,你考慮考慮?”


    “男人長得好有什麽用?還是得會疼人才行。”


    耳聰目明的杜雲山氣笑了。


    才24?


    沈曉玉不可能喜歡的。


    她喜歡40的。


    沈曉玉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有人攛掇別人離婚的,更離譜的是這人竟然想給自己兒子找個離過婚的。


    這個大嬸滿臉溝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不少,身穿打著補丁的舊衣服,腳上的布鞋都磨破了一個大洞。


    她這一筐土豆賣了幾天都沒賣出去多少,有些土豆都開始發芽了。


    估計是看沈曉玉生意火熱,想娶迴去給她家扶貧呢。


    在現在這個年代,主動給親兒子娶離過婚的女人,估計這兒子也有些問題。


    沈曉玉本來對這個大嬸的態度還算和善,大嬸幾次打聽她賺多少她也沒不耐煩,隻是敷衍。


    現在,這大嬸的算盤珠子都要崩她臉上了,再給她好臉還以為自己是好欺負的。


    “大嬸,我給你麵子才叫你一聲大嬸,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大嬸一愣。


    這姑娘一直和和氣氣的,咋還突然生氣了。


    “你這孩子,咋說話這麽衝?”


    “我說話衝?我說話不衝就要被你騙去扶貧了!”


    大嬸也不樂意了,“啥叫扶貧,你說話也太難聽了!”


    沈曉玉嘲諷道:“當著我男人的麵攛掇我倆離婚,幹這喪良心的事,你也不怕損陰德。”


    “我倆感情好著呢,要是再讓我聽到你在我麵前亂說話,我就讓我男人揍你!”


    杜雲山心頭一震。


    他高大的身軀轉過來,走到沈曉玉身邊,攬住了她的肩膀。


    雖然一個字沒說,但這占有欲極強的動作表達了一切。


    大嬸以為這個軟飯男是個草包,沒想到眼神這麽駭人。


    她咽了咽口水,嘟嘟囔囔迴到自己的攤位上去了。


    杜雲山心裏又苦又甜。


    曉玉不想跟他離婚?


    那是要三個人一起過嗎?


    這這這也太……


    接下來的幾天,杜雲山依舊冷臉揉麵賣包子。


    沈曉玉幾次想跟他說舅舅的事,但見他心情不好,也就算了。


    以後再說就是。


    而且,她也有事要忙。


    杜雲山突然發現,沈曉玉最近幾天一到下午就消失,天快黑才迴來,迴來的時候還一臉高興。


    他覺得不能這麽下去了。


    他想了幾天,實在不能接受跟別人共享曉玉。


    曉玉到底是選高大帥氣的他,還是選那個醜陋的老男人,必須做個了斷。


    杜雲山捏了捏拳頭,決定明天跟著沈曉玉出門,如果她真的是跟那個男的在一起……


    那他就讓她做出選擇。


    他絕對不會心軟!


    第二天下午,杜雲山碩大的身軀躲在巷子的陰影裏。


    遠處沈曉玉笑靨如花,白皙的手臂挎著那個老男人的胳膊。


    杜雲山捏緊了拳頭。


    晚上,彭深家的固定電話響了。


    “彭深,我該怎麽辦,我該不該放她走……我真的舍不得……”


    彭深被杜雲山的低落的聲音嚇了一跳。


    “我決定明天就跟她好好問清楚。”


    彭深安撫了他好一通,掛斷電話後,他心裏頗為感慨。


    杜雲山這些年雖然人在部隊裏,但追他的姑娘一直就沒斷過,他親眼見到過杜雲山床底下有一堆找不到主兒的情書。


    當年有女同誌當麵給杜雲山遞情書,他冷著臉不接。


    硬邦邦地說:“我不識字。”


    給人家姑娘弄的尷尬死了。


    彭深搖搖頭。


    這樣的人,竟然也有為情所困的一天。


    隔天深夜,彭深家裏的電話又響了。


    “彭深,我實在沒辦法對她開口,我不敢問她跟那個人到底怎麽迴事……”


    彭深又耐心地寬慰他半個來小時,直到張丹起來找他,才掛斷了電話。


    張丹打了個嗬欠,問道:“誰啊,大半夜的打電話。”


    彭深覺得杜雲山被戴綠帽這種事說出來不太好,敷衍道:“朋友心情不好,找我敘舊。”


    另一邊,杜雲山掛了電話,不顧郵電局工作人員同情的目光,痛苦地轉身迴家了。


    但不管杜雲山如何逃避,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這天,他和沈曉玉賣完包子迴家,發現那個男人正站在家門口。


    還對著他笑。


    杜雲山看懂了,那是勝利者對出局者的嘲笑。


    他看出沈曉玉見到襯衫男在家門口有些驚訝。


    估計沒想到這個老男人竟然這麽不懂事,還敢主動上門吧。


    沈曉玉對杜雲山說:“雲山,我有事跟你說。”


    杜雲山心裏一緊。


    “我不想聽,我……接受不了。”


    他還是沒辦法接受聽到從沈曉玉親口說出來的殘忍的話。


    沈曉玉愣住了。


    杜雲山不能接受她的親戚來家裏嗎?


    也是,房子是他租的,他不能接受不熟悉的人來家裏住……也能說的過去吧。


    “那我先讓他走吧。”


    “等一下。”杜雲山咬牙。


    他不能再逃避了。


    “讓我跟他單獨聊聊。”


    沈曉玉放下心來。


    鍾辰性格有些不著調,她還真的擔心他和杜雲山相處不來。


    好在杜雲山願意主動溝通。


    她開心起來:“那你們先聊,我去買點酒。”


    鍾辰上下打量著杜雲山。


    長得是不錯,就是看著不太好相處。


    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似的。


    但他是長輩,得拿出長輩的態度來,他主動道:“我聽曉玉說起過你。”


    杜雲山震驚了。


    他們兩個聊他做什麽?這是他們兩個的情趣嗎?


    “謝謝你照顧曉玉。”


    杜雲山捏緊拳頭。


    這話用得著這個老男人來說嗎?


    照顧曉玉是他自願的,又不是為了這個老男人,這男人是不是來他麵前耀武揚威來了!


    他好想打人!


    他忍住了。


    杜雲山想起沈曉玉跟這老男人在一起時開心的樣子,如果他打了這個男人,她會傷心吧。


    他艱難開口道:“你……你以後要對曉玉好。”


    “那是當然。”鍾辰答道。


    他是曉玉的舅舅,就這麽一個外甥女,當然要對她好了。


    聽杜雲山這個托孤似的語氣,鍾辰想起了沈曉玉說起杜雲山要迴部隊的事,估計杜雲山是在擔心他走之後曉玉沒人照顧。


    鍾辰安撫道:“我過幾天就把我家那個接過來,她也會對曉玉好的。”


    杜雲山瞪大了眼睛,他再也忍不住怒火,一拳砸向了鍾辰身旁的牆壁。


    厚實的磚牆頓時被他砸了個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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