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玉將耳朵貼在門上,聽到院子裏有眾人來來迴迴地走著,腳步匆忙。


    隱隱聽到有人說“怎麽這麽突然”、“不是還有幾天”。


    好像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


    又過了兩分鍾,她聽到王六說道:“大哥,屋裏那兩個怎麽辦?”


    郭立軍急得一腦門汗。


    剛剛手下的兄弟突然過來傳話,段老大那邊出了狀況,要盡快把貨運到碼頭。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足足一周,不知道段老大那邊到底出了什麽事,這麽突然的通知讓他有些焦頭爛額。


    “去打聽那個姓康的消息的弟兄們還沒迴來,先帶著吧,萬一能用她們換個幾千塊,咱們兄弟以後也就不用再幹這些髒事了。”


    王六點點頭,趕緊安排讓人把沈曉玉二人帶上車。


    小貨車的後車廂擺滿了貨物,沈曉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她們的雙手就再次被繩子綁了起來,嘴巴也被封住,被塞在了成堆的貨物中間。


    一共三輛貨車,在深夜中,搖搖晃晃地往某個方向駛去。


    這一整晚突發狀況不斷,縱然沈曉玉再聰明,此時也沒了辦法。


    連續被轉移兩次,彭楚和穀明朗真的能找到她們嗎?


    車子不知道行駛了多久。


    沈曉玉感覺渾身被顛的酸痛,她和穀詩晴雙手被綁在身後,連調整姿勢都不能。


    車上貨物的尖角不斷磕著她們的身體,沈曉玉不知道身上被磕傷了多少處。


    慢慢地,沈曉玉聞到了一絲海水的腥氣。


    最壞的結果發生了。


    假如她們被轉移到海外,還可能逃脫嗎?


    不對。


    他們去找康易川打聽消息的人應該還沒迴來,沒拿到錢,郭立軍為什麽要把她們送走?


    應該隻是怕她們逃跑,所以才把她們帶上。


    希望如此吧。


    穀詩晴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麽,眼睛倏地睜大,眼眶中迅速蓄滿了淚水。


    她歉疚地看向沈曉玉。


    早知道會落到如今的下場,她絕對不會對那個惡棍踹出那一腳。


    如果她有如此結果算是對她衝動的懲罰,那沈曉玉又做錯了什麽?


    她往沈曉玉的身後看,沈曉玉的手掌還在流著血,身上都是被箱子磕的青紫痕跡。


    沈曉玉一直護著她,她卻連累著沈曉玉落得如此下場。


    一瞬間,濃濃的歉疚占據了穀詩晴的內心。


    最終,貨車在一處漆黑的地方停了下來。


    臥龍幫的人將貨物快速從車上搬了下去,他們動作雖快,但卻盡量放的很輕,好像怕發出響聲被人聽到。


    沈曉玉用盡全身力氣轉了個身,仰起頭往車廂外麵看去。


    夾雜著腥氣的海風吹在臉上,遠處傳來浪花拍打在岸邊的聲音。


    這是碼頭。


    臥龍幫的人在做什麽,不言而喻。


    這時候國內外市場的家電和電子產品等商品價格差異巨大,加上法律法規和監管體係不完善,這種走似活動在這個時代不是什麽秘密。


    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海外的汽車、電視機、錄音機和香煙等商品走似到國內,但也有少數國內反向賣到海外的情況。


    國內的稀有金屬等資源、甚至是文物或珍稀中藥材等是這種情況的重災區。


    沈曉玉磨牙。


    這批人要是走似些海外商品賣到國內還好,還能勉強說是不擇手段賺錢而已。


    但他們竟然把國內的珍貴資源賣到國外!


    這不止涉及到經濟風險,還涉及到了國家的生態和文化損失,簡直是不可饒恕!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船就在那邊,動作快點!”


    黑漆漆的夜裏,有人不斷出聲催促著。


    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有人朝著沈曉玉二人所在的貨車走了過來。


    “車上怎麽有人?”


    “郭立軍!你瘋了嗎?帶著陌生人來這裏?”


    沈曉玉眯起眼睛看過去,黑夜中隱隱看到那人的輪廓,他中等身材,聲音格外有威嚴。


    奇怪的是,明明現在是夏天,這人卻戴著帽子,臉上好像還被圍巾圍著。


    郭立軍訕笑道:“段老大,這兩個娘們兒是意外,我怕留在據點會出什麽問題,就帶過來了。”


    “你放心,我把她倆捆得嚴嚴實實的,絕對不會亂跑。等我們送完貨,我馬上就把她們帶走。”


    段發祥的聲音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蠢貨!這倆人瞪著四隻眼睛,把咱們交貨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你就這麽把她們帶走?”


    他一字一頓道:“不可能!”


    要不是那群人像是牛皮糖一樣一直跟著他,時間緊迫,他非要好好收拾這個郭立軍。


    “來兩個人,把那兩個女的帶到船上去。”


    郭立軍急了,“段老大——”


    段發祥怒從心頭起,揚起手,朝著郭立軍的臉就打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連海浪聲都輕了些。


    段發祥十分平靜,樣子卻比禿頭刀疤臉的郭立軍更加駭人。


    他走到郭立軍麵前,聲音陰測測。


    “蠢貨,要不是需要你運貨,你這個臥蟲幫我一隻手指就能碾死。”


    “再敢開口說一個字……”


    “我現在就把你扔海裏喂鯊魚。”


    說話間,三車貨物已經搬運完畢,段發祥帶著沈曉玉二人上了船。


    他一走,郭立軍像是憋了許久,大口喘著氣。


    迴過神來,他感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剛剛段發祥可不是嚇唬他,是真的會把他弄死。


    他的臥龍幫聽起來唬人,其實隻是聚集了二三十個小混混的小團體。


    但段發祥不一樣,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


    當然,也不知道賺了多少錢。


    這些年,他負責將各處發來的貨物匯集到一起,運到碼頭交給段發祥。


    至於來送貨的人是誰、運送的貨物是什麽、運到哪裏去,他一概不知。


    他又不傻,知道的太多,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王六走過來扶起郭立軍,“大哥,就這麽讓那個姓段的把人帶走了?”


    他忙活了這麽久,什麽都沒得到,實在不甘心。


    郭立軍神色一凜,揚起手就朝著王六的臉扇了過去。


    “你他媽閉嘴!”


    “走!”


    王六捂著臉,望著郭立軍的背影,臉上陰晴不定。


    郭立軍還沒走幾步,卻突然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


    另一邊,沈曉玉和穀詩晴被人帶到了船上,扔進了船艙裏,將船艙門上了鎖。


    過了一會兒,船搖搖晃晃地遠離了碼頭。


    直到離岸邊有了一定距離,船上的燈才打開,沈曉玉這才看清她們所處的環境。


    這裏應該是個貨艙,堆滿了雜物。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個姓段的還沒有處置她們二人的打算,她們應該還有一些時間思考出路。


    郭立軍那個智障,要是沒把她們帶過來,或者在車上直接把她們打暈,她們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


    姓段的一看就是個窮兇極惡之徒,等他忙完了手頭上事,遭殃的就是她們了。


    借著甲板上的燈光,沈曉玉打量起這個貨艙。


    貨艙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並沒有什麽趁手的工具。


    四周是暗黑色的冰冷海水,這隻船像是茫茫沙漠中的一顆小沙礫,隨著風往前緩緩飄著。


    重生之後從未有過的絕望,漸漸浮上了沈曉玉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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